“大人,要说造高品质钢铁,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人工锻打——把粗钢反复加热、锤打,把里面的杂质敲出来,锻打的次数越多,钢就越结实。”苏慎搓了搓手上的炭灰,语气很实在,“只是这法子产量太低,一天也出不了多少,要是您要的量多,怕是供不上。”
他虽然不知道武安君突然要这么多好钢做什么,但人工锻打是目前最稳妥的手段——如今大盘山的精钢全是这么造的,打造新式刀枪时,还用了“夹钢法”:把最锋利的精钢夹在中间当刀刃,两侧再裹上韧性好的粗钢,这样造出来的刀枪,既锋利又不容易折断,砍普通兵器跟切菜一样。
“精钢太脆,粗钢太钝,两者掺着用,才能造出最好的兵器。”苏慎补充道,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得,“要是唐州军全换上这种新式刀枪,战斗力至少能再涨三成!不过按咱们现在的速度,想给全军换装,估计得两年才能完成。”
武安君点点头,转头看向牛仓:“牛主管,你跟苏慎说说火炮的事。”
牛仓脸上露出几分难色——他知道苏慎护短,最不喜欢别人挑他冶铁的毛病,可武安君发了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苏主管,是这样的,我想设计一款不到三百斤的轻型火炮,可现在的粗钢强度不够,薄了容易炸膛;用精钢吧,精钢又太脆,照样容易裂。想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造出一种又结实、又有韧性的钢?”
他心里清楚,精钢虽硬,却经不起火炮开炮时的震动,真要是用纯精钢造炮,炸膛是迟早的事。
苏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合着是牛仓造不出炮,倒来挑他钢铁的毛病!他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牛主管,我们冶铁坊早试过了——粗钢锻打成精钢,硬度是越来越高,可韧性确实越来越差。不过大人要是信得过我,我让工匠们慢慢锻打,多调整几次火候,肯定能造出合用的钢。”
言下之意,是牛仓自己没本事处理钢材,何必跑到武安君跟前说三道四?粗钢给他了,他不会自己再加工吗?
武安君听出了两人话里的火药味,却没点破——他就想让两人保持点竞争心,免得一团和气、效率低下。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暗斗:“咳,这款轻型火炮,初期要造一百门,总共需要三万斤钢。要是全靠手工锻打,是不是太慢了?”
苏慎心里一算,三万斤钢,靠人工锻打,就算把冶铁坊所有人都派上,也得打大半个月,其他地方的供应怎么办?他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要不试试二次炼钢?把粗钢重新回炉,再加点矿石和木炭调整配比,说不定能炼出合用的钢!只是具体加多少料,得多试几次。”
他以前就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之前粗钢都不够用,哪有闲功夫搞二次炼钢?如今武安君催得紧,正好借机试试。
“好!就这么办!”武安君一拍桌子,语气坚定,“给你一个月时间,我要看到样品!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造出能造炮的钢!”
眼下没有精密的测量仪器,只能靠一次次调整配比试错,一个月时间,足够苏慎试几十次了。
苏慎当即领命而去,转身就扎进了冶铁坊,连饭都顾不上吃。武安君则继续留在大盘山,盯着战车的进度——对他来说,克制铁浮图的战车,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郭进发来的剿匪公文,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区区一群山匪,怎么可能挡得住郭进麾下的精锐?他当年对抗北元精锐都没怕过,这些乌合之众,连他以前手下的小喽啰都比不上。
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内乡县外,罗枭正带着三百“精锐”躲在山林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县城。
这三百人,是他从一千多匪寇里挑出来的,手里好歹有把像样的刀枪;剩下的八百人,连农具都没换过来,只能躲在更远的山谷里,免得暴露行踪。罗枭虽然有野心,却没被野心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说到底就是一群饿疯了的农民,跟正规军没法比。
这次攻打县城的计划,是黄良吉提的:先派几个机灵的人混进县城,等夜里城防松了,偷偷打开城门,再让大部队冲进去,一举拿下县城。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县城里的守军只有三百人,加上县衙的差役,总共也才四百人,只要动作快,在守军召集青壮之前冲进去,就能得手。
“老黄,天弘怎么还没发信号?”罗枭攥着长矛,指节都泛白了——天弘是他派去混进城的小头目,按约定,入夜后就该在城头上点火把发信号。
黄良吉也急得手心冒汗,却还得强装镇定:“大帅,天弘做事稳当,再等等,说不定是城里查得严,他不好动手。”
罗枭冷哼一声,心里满是不满:“要是误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你在这盯着,我跟弟兄们先眯一会儿。”说罢,他就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假寐,可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信号。
黄良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次要是失败,罗枭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他盯着县城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敢眨,心里默默祈祷天弘快点发信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黄良吉快要绝望的时候,城头上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火把!而且火把正在按照约定的方式转圈!
“大帅!有信号了!快起来!”黄良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一把推醒了罗枭。
罗枭猛地睁开眼,看到城头上的火把,瞬间精神了——他一把抄起长矛,朝着身后的匪寇大喊:“所有人都起来!拿好家伙,跟老子冲!拿下县城,里面的粮食、银钱、女人,随便你们抢!”
三百匪寇瞬间沸腾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罗枭朝着县城冲去。离城门越近,他们越兴奋——城门果然开着,地上还散落着几柄刀,显然是天弘他们打开城门时,跟守军打了一架。
罗枭第一个冲进城门,正要下令“杀进去抢”,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身后的匪寇可不管这些,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城里冲,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和女人。黄良吉跟在后面,见罗枭站着不动,连忙跑过来:“大帅,怎么了?快往里冲啊!”
“天弘呢?”罗枭皱着眉,四处张望,“他打开城门,怎么不见人?”
黄良吉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城楼,含糊道:“可能在城楼上守着吧?天黑看不清楚。”
罗枭猛地一拍大腿,终于想明白了哪里不对:“不对!就算天弘打开城门,跟守军打了架,地上怎么没有尸体?难道他还来得及清理尸体?”
这话一出,黄良吉瞬间脸色惨白:“大、大帅,难道我们中计了?”
“快!让弟兄们列阵,往我这边聚!”罗枭大喊一声,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才三百人,要是真中了埋伏,根本不够打!
可已经晚了——就在他喊话的瞬间,城头上和四周的屋顶突然扔下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城门洞。紧接着,一排排弓箭手从暗处站了出来,弓箭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这些匪寇大多穿着布衣,有的甚至就裹了块木板当铠甲,哪里挡得住强弓硬弩?“咻咻咻”的箭雨声响起,匪寇们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罗枭吓得魂都飞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守城士兵!普通士兵哪有这么整齐的箭法?他一把抓住身边的亲卫,转身就往城外跑:“快撤!快撤!”
刚跑到城门边,城头上又滚下几块巨石,“轰隆”一声砸在城门后,直接堵死了退路。黄良吉跑得慢,被巨石砸中了双腿,疼得在地上哀嚎:“大帅!救我!救我啊!”
罗枭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虽然犹豫了一下,可求生的本能让他跑得更快了——他可不想跟黄良吉一起死在这里。
“大帅,我们去接应后面的八百弟兄吧!人多了,说不定能冲出去!”一个亲卫喘着粗气说道。
罗枭却摇了摇头,脸色惨白:“不行!你没看见那些弓箭手的厉害吗?那八百人连刀都没有,去了也是送死!快,跟我走小路,往秦岭跑!”
他刚带着几个亲卫钻进小路,身后就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朝着八百匪寇藏身的山谷冲去。罗枭趴在树梢上,看着山谷里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吓得浑身发抖:还好他改了道,不然现在死的就是他!
八百拿着农具的匪寇,对上两百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罗枭不敢停留,带着几个亲卫一路狂奔,连之前占据的山寨都不敢回——他知道,郭进肯定会派人搜山,山寨是第一个被查的地方。
而此时的内乡县城门口,已经挂满了匪寇的尸体——郭进答应过苏晋不滥杀,却把冲进城里的三百“精锐”全部杀了个干净。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邓州不容许任何人作乱,敢挑衅官府权威的,只有死路一条。
武安君当初派他来邓州当防御使,就跟他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邓州稳定。乱世用重典,只有杀够了,才能让那些想作乱的人老实下来。”
收拾完城门的匪寇,郭进又大手一挥,带着麾下精锐杀入秦岭——名义上是清缴匪患,实际上是趁机收编秦岭外围的山寨。那些没被罗枭攻破的山寨,个个兵精粮足,罗枭拿不下,可不代表他郭进拿不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郭进带着人横扫秦岭周边,大小山寨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愿意归顺的就编入守军,不愿意的就直接剿灭。随后他又把队伍分成小队,在邓州境内地毯式搜查,把所有敢冒头的匪寇都抓了起来。
一时间,邓州境内治安大好,真的做到了“夜不闭户”——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百姓太穷,家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田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百姓们虽然还饿着肚子,可眼里却有了希望:等到秋收,总能吃饱饭了。
而罗枭,此时正躲在一座破庙里,跟几个亲卫啃着老鼠炖树皮。黑疤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实在咽不下去,忍不住说道:“大帅,咱们要不出去抢一把吧?再这么饿下去,就算没人来抓,咱们也得饿死!”
“你不要命了?”罗枭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郭进现在到处找咱们,就等着咱们出去呢!你一露头,立马就会被发现!”
黑疤却满不在乎:“怕什么?咱们看准了小村子抢,抢了就跑,郭进还能掐会算不成?再说了,弟兄们都快饿垮了,真要是有人来搜山,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还不是等死?”
罗枭正要发怒,突然听到破庙门口传来一阵讥诮的声音:“罗枭,本官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货色!”
几人吓得瞬间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只见破庙门口,郭进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眼前的几人不是匪寇,而是几只蝼蚁。
“你就是郭进?”罗枭强忍着恐惧,伸手摸向腰后的佩刀。他知道郭进的名声,却没想到对方会找到这里。
郭进嗤笑一声:“算你有眼。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躲在山里开荒,还想学人家造反?放下武器,本官可以把你交给朝廷,让你多活几天。”
“兄弟们,跟他拼了!他就一个人,弄死他!”黑疤提着刀就冲了上去——他实在不想再饿肚子了,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其他几个亲卫也跟着冲了上去,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多人,就算打不过,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可郭进连刀都没拔——他身形一闪,拳头带着风声,瞬间砸在黑疤胸口。黑疤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再也没了动静。
剩下的几个亲卫,也没撑过两个呼吸——郭进一拳一个,要么打断骨头,要么震碎内脏,眨眼间,破庙里就只剩下罗枭一个人。
罗枭举着刀的手,抖得像筛糠——他知道自己的本事,那五个亲卫一起上,他都打不过,可郭进连刀都没拔,就把人全杀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