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绿火刚熄灭,诺特庄园的门厅便被静默填满了。
古德尔夫人第一个踏出壁炉,裙摆未落,目光已经焦急地在屋里扫过。阿拉里克紧随其后,神情凝重。他们显然是被家中的家养小精灵通知后匆忙赶来,连披风上的飞路灰都没来得及拂干净。
“多罗西娅?”古德尔一眼看见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声音因情绪而拔高。
多罗西娅坐在楼梯下的小几旁,身上披着西奥多的校袍,面前的桌上放着几张已经写完、正等墨水风干的讣告和请柬。
“妈妈?”
多罗西娅看见来人有些疑惑,毕竟请柬刚刚送出去不到十分钟,怎么莎菲克夫妇二人就匆匆赶来了。
西奥多还在屋内,坐在壁炉旁的高背椅里沉默着,自从多罗西娅揽下了写请柬的任务以后他就一直沉默着,这个时候,她不想让任何外人的情绪波动打扰到他,哪怕是她的父母。
“这边。”
多罗西娅轻声开口,侧头朝门口示意。
古德尔和阿拉里克对视一眼,虽然满心焦灼,但也没有贸然追问,只默默跟着女儿走出了门厅。
门一合上,外头的夜风就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山林的凉意。
“今早你房间没人,”古德尔一开口,语气里那点藏不住的担忧终于流露出来。
“我们以为……黑魔王又……”
我没事。”多罗西娅截住她,声音平稳,“是西奥多昨晚让人联系了我。他父亲……在夜里去世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连阿拉里克都变了脸色。古德尔微微睁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听到的事。
“妈妈,你知道的,他也没什么朋友,家里也没谁了……作为他的好朋友,这个时候出现也没问题……对吧……”
莎菲克夫妇并未离开。
他们在得知一切已然安排妥帖后,主动接手了宾客名单与礼仪人员的联络工作。阿拉里克擅长处理那种繁复的贵族社交细节,而古德尔则更熟悉纯血家族间错综的情面与忌讳。莎菲克夫妇的沉稳冷静是两个孩子再怎么努力也暂时不能及的,这种岁月的沉淀是他们特有的品质。
多罗西娅终于稍稍卸下了几分责任,可以安静坐在壁炉边陪西奥多一起等天亮。
直到一阵飞路粉的绿光在壁炉中骤然炸开。
“……你说的时间也太早了。”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年的惯常倦意,但又格外清晰。
德拉科·马尔福提前一步从火焰中走出来,随后他的父母才到来。
男孩儿一身黑色西装披得笔挺,面容因赶路略显苍白,眉心却紧皱着,显然是带着情绪而来。
多罗西娅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看到了她身上的西奥多校袍。
她下意识想站起来解释,却刚一张口,德拉科就像怕她说出什么似的,一把抱住了她。
那一瞬间她怔住了,微张着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德拉科的动作不轻也不重,像是想把她整个拉进怀里,却又在用尽力气克制。他没有说话,只有鼻尖碰到她发丝时那轻得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
多罗西娅有一瞬间的惊慌。
德拉科是个爱吃醋的。
“德拉科……我……我只是……”
多罗西娅轻声说,声音有些哑,才发现自己的确太久没喝水、也没合眼了。
“我知道。”德拉科没松开她,只是低声回应,带着一点少年人的倔强。
“你一直帮着西奥多料理这些事,对吧?”
“你怎么知道?”
多罗西娅摸着德拉科浅金色的头发。
“我看到了请柬,上面的字迹和你的笔记一模一样,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在哪了。”德拉科亲了亲多罗西娅因为劳累而变得乌青的眼下。
她终于轻笑了一下,把脸埋进他肩头,短暂地贪恋那一点温暖。
“这种时候就别腻歪了……”
多罗西娅亲了亲德拉科的侧颈,然后才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
“那回去看看西奥多。”
德拉科点点头,目光扫过屋内昏黄火光中那个安静坐着的身影。西奥多靠在椅背上,眼神冷静而空洞,仿佛与整个房间隔着一层厚雾。
“我去和他说几句。”
德拉科忽然开口,语气里没有多余的犹豫。
“他不一定爱听。”多罗西娅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
德拉科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少见地有些调皮,更让多罗西娅安心。
“但我又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有分寸,你放心。”
说罢,他绕过客厅摆放的巨大的东方来的屏风,走到西奥多面前,在他旁边坐下。
两个从小一起在宴会角落被塞在一桌的纯血男孩,就这么并肩坐着,一时无话。
“你脸还是这么黑。”德拉科说。
“你脸还是这么白。”西奥多淡淡回击。
“白得健康。”德拉科挑眉,“不像你现在这样,跟什么似的。”
西奥多扯了扯嘴角,没有笑,但肩膀明显松动了一点。
“节哀。”
德拉科站在他身边良久终于拍了拍室友单薄的肩膀。
轻声说,“真的。你父亲……也许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我知道他很在意你。”
德拉科突然开始回想记忆中的老诺特,那个老年得子却对独子严苛得很的男人。
西奥多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他捏了捏紧皱的眉心,低声道。
“我母亲走后,他每天都坐在餐厅一个人喝酒,没说话。我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德拉科点了点头,看了看身边的酒柜。
“不然我陪你喝点?”
他并不是真想喝酒,但德拉科这句半带挑衅半是陪伴的话,让他忽然有些想笑。可喉头发涩,笑不出来,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胸腔积了整夜的疲惫一并呼出去。
“别在我这装成熟。”
“所以才说陪你啊。”德拉科斜了他一眼,挑眉,“我不是想借酒消愁,我是想让你不那么像个幽灵,诺特家的万贯家财还等着你打理呢。”
德拉科没有再逼他说话,只是自顾自从壁炉旁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小瓶蜂蜜白兰地,浅金色的酒液在火光下泛出柔和的光。他倒了两小杯,一杯放到西奥多手边,另一杯自己端起,指节苍白而修长。
“能让你放松一点,不至于一会的丧仪太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