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京海市东岭路十七号仓库的监控画面还在闪烁,丁义珍办公室的电脑屏幕却突然黑了。
不是断电,是远程切断信号。
同一时间,三十公里外的白金汉会所地下二层机房,杜伯仲站在主控台前,拔下最后一根数据线。他把硬盘装进一个黑色手提箱,合上盖子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从现在起,这地方归我管。”他对身边的技术员说,“外面那些摄像头,全都调成循环回放。”
技术员点头:“徐江留下的系统太糙,三天内能搞定新架构。”
杜伯仲笑了笑:“不急。他们忙着查赵家的钱,没空看咱们这儿亮了几盏灯。”
他拎着箱子走上楼梯,一层层推开防火门。走到一楼大厅时,水晶吊灯刚亮起来,保洁人员正在擦拭大理石地面。一名穿西装的男人迎上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租赁合同签完了,用的是开曼那家公司名义。”男人低声说,“物业那边没人追问。”
“很好。”杜伯仲接过笔,在其中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明天开始招人,安保必须是我信得过的,服务生挑嘴严的。记住——不要有案底的,也不要太聪明的。”
“明白。那种一眼看上去老实巴交、其实心里有数的?”
“对。”杜伯仲拍了拍他肩膀,“就得这种。咱们不做江湖事,要做‘体面生意’。”
他走出大门,清晨的风刮过脸颊。街对面小卖部还没开门,卷帘门拉得严实。他看了眼手表,六点零五分。
“走,去吕州。”
三小时后,一辆挂着浙c牌照的商务车停在湖心岛码头。两名穿着休闲装的男子下车,手里提着摄影器材包。其中一人掏出工作证给村口执勤的干部看。
“省台纪录片项目组,来拍渔村文化传承。”他说,“联系过你们乡政府的。”
干部核对了证件编号,点头放行。
两人沿着石板路往村里走,一边拍照一边打听:“听说这儿有对双胞胎姐妹挺出名?长得像,还会唱渔歌?”
“你说小琴小凤啊?”路边洗菜的大妈抬头,“她们爹去年病死了,妈瘫在床上,日子苦得很。”
“正适合做人物故事。”年轻些的男人记下住址,“穷人家的孩子,靠自己打拼,多励志。”
他们在村小学临时搭了个拍摄点,挂起幕布,摆好灯光。中午时分,高小琴牵着妹妹的手走了过来。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
“你们真要拍我们?”高小凤怯生生地问。
“不止拍。”带队的男人笑着递上合同,“我们要做系列专题,你们是主角。每期酬劳五千,包吃住,还有培训机会。”
高小琴翻开合同,手指停在签名处:“这个‘长期合作’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反响好,可能要去大城市继续参与节目制作。”男人解释,“比如学礼仪、上镜技巧,以后还能当文化大使。”
姐妹俩对视一眼。高小琴咬了下嘴唇:“我们得问问妈妈。”
“当然。”男人很痛快,“不过今天先试镜,录段唱歌的片段?效果好了当场预付定金。”
录音开始后,两人唱了一首祖辈传下来的渔谣。镜头对着她们清秀的脸庞缓缓推进。
拍完已是傍晚。男人收起设备,忽然皱眉:“哎,你这合同页脚有点污渍,可能是打印机问题,我重新打一份干净的明天带来。”
第二天他们果然又来了,还带了两盒营养品送给病人母亲。新合同打印得整整齐齐,条款也一样。高小琴看完后签下名字,没注意到第十三条末尾多了半行小字:**“若单方毁约,需赔偿项目组前期投入不低于二十万元。”**
签完字第三天,一辆保姆车等在村口。
“培训基地在市区,环境特别好。”男人笑着说,“你们的东西我们都打包好了,走吧。”
车驶出湖心岛时,高小凤回头望了一眼破旧的老屋。高小琴握紧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四十八小时后,她们站在白金汉三楼的一间套房里。房间宽敞明亮,衣柜塞满了新衣服,床头柜上放着两张课程表。
“欢迎来到新家。”杜伯仲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果汁,“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吗?”
姐妹摇头。
“因为你们干净。”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没被圈子染过,学什么都快。而且——”他顿了顿,“长得好看的人,说话总会被人多听两句。”
高小琴盯着他:“我们不是来陪酒的。”
“陪酒?”杜伯仲笑出声,“谁跟你说这种话?咱们这是高端商务接待,讲的是谈吐、眼界、分寸。你们要是愿意学,一年后能管一家分公司。”
他拉开抽屉,取出两本护照大小的卡:“这是你们的新身份,已经备案。以后对外叫‘林小姐’和‘苏小姐’,老家的事不用担心,有人会定期给你们母亲送钱。”
高小凤小声问:“要是不想干了呢?”
杜伯仲脸上的笑淡了些:“合同看过吧?违约赔二十万。你们家欠医院六万七,加上房子修缮费,快三十万外债了。现在走,明天催债的就会上门。”
他走近一步:“但我也不逼人。好好学三个月,表现好,债我替你还。到时候想走,我亲自送你们上火车。”
说完他转身出门,在门口停下:“对了,今晚八点, downstairs 有个茶艺课,别迟到。”
门关上后,高小琴走到窗边。楼下停车场停着几辆黑色轿车,穿制服的保安来回巡逻。她试着拧了下窗户,锁死了。
晚上七点五十五分,姐妹俩换上统一的黑色旗袍式制服,被带到二楼训练室。屋里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茶具、酒杯和几份模拟菜单。
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正在调试投影仪:“今天我们先练基本仪态。站姿、走路、倒水角度,都要标准。”
课程进行到一半,墙上的电视突然切换画面。高小琴抬头一看,竟是她们在湖心岛家门口签约的录像,清晰得连纸张褶皱都能看清。
“这是……”
“公司存档。”女讲师头也不抬,“所有重要流程都有记录,既是保护你们,也是规范管理。”
下课后,她们被带回房间。十分钟后,房门又被敲响。服务员送来两个信封。
高小琴打开自己的,里面是一张照片:母亲躺在病床上,旁边站着穿黑西装的男人,手里举着一张写着“欠款已逾期”的纸条。
信封底部压着一行字:“听话,钱不是问题。”
她把照片藏进枕头底下,坐在床沿发呆。高小凤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眼睛红了。
第二天上午,杜伯仲出现在训练室。
“昨天吓着了吧?”他语气轻松,“没办法,规矩得立起来。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做,家里人不会受罪。”
他挥挥手,助手拿来一台平板电脑,播放一段视频:某银行柜台前,一个女人正签字领取现金,背景是“医疗专项补助金”横幅。
“看见没?昨天刚给她账户打了八万。医生说了,再做两次手术就能坐轮椅。”
高小琴死死盯着屏幕。
“想让这样的日子一直有?”杜伯仲看着她,“那就学会闭嘴,睁眼,记事。该问的问,不该问的装不知道。”
他起身绕到她身后:“比如,有人请你吃饭,你要先查清楚对方是谁;有人送礼,你要知道背后想要什么。这些,我都教你们。”
高小凤抬起头:“那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杜伯仲笑了:“我要你们变成一把钥匙——能打开门,也能锁住嘴的那种。”
他拍拍手,新一批资料被送进来。厚厚一摞文件,封面印着不同公司的名称。
“从今天起,每天学两个项目。”他说,“三个月后,我要你们在京州的饭局上,能把一个厅级干部聊得心甘情愿签合同。”
高小琴终于开口:“如果我们不肯呢?”
杜伯仲不恼,反而点点头:“肯问这个问题,说明脑子没坏。我可以告诉你——不肯的人,以前也有过。但他们后来发现,听话比硬气活得久。”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夜色中的白金汉灯火通明,门口陆续驶入几辆豪车。
“这地方死了一个人,就会有新人补上来。”他说,“我不缺替身,但你们——是有机会站到光里的。”
他转身看向姐妹俩:“问题是,你们敢不敢接?”
高小琴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鞋尖微微颤抖。
杜伯仲满意地笑了:“明天开始加课,金融常识和政商关系网。今晚早点睡。”
他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走廊尽头的监控室里,技术人员正在回放全天录像。画面切到训练室最后一帧:高小琴缓缓抬起眼,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楼下那辆黑色迈巴赫上。
车窗映出她苍白的脸。
杜伯仲站在监控屏前,喝了口茶。
“把她的眼神截下来。”他说,“单独存个文件夹,标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