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们年纪太小,去不了远方,但用这种方式,他们也能和我们并肩作战。这样一来,那道屏障便不只是意志的壁垒,更是希望的壁垒是对未来、对家人的希望。”
这番话无可辩驳。虎峰看向银虎,后者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族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用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护符,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我明白了。这道希望壁垒我会用性命守护。”
一直沉默地站在门边的虎岩,此时忽然上前一步,单膝重重跪在乐清和银虎面前。
“王妃,银虎大人!”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情感,“我虎岩不能随队出征,请允许我留下!我以先祖之灵起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小主人和小小姐受到半点伤害!”
誓言质朴,却重于泰山。
乐清扶起他:“孩子们,就托付给你,托付给城里所有的族人了。”
黎明破晓,天际被染成灰与橙的交融色,空气清冷。
整座万兽城都已苏醒,却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静默,为即将远行的英雄们进行一场无声的送别。
孩子们被叫醒了。
女儿小溪紧紧抱着乐清的腿,小脸埋在衣料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母亲不走不要丢下小溪……”
乐清蹲下身,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她用力抱住女儿,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小溪乖,母亲去打一个很大很大的坏蛋,把它赶跑了,母亲就回来了。”
儿子小树则努力站得笔直,小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极力扮演着家里的小男子汉。
他看着银虎,嘴唇微微颤抖着:“父亲……”
银虎蹲下高大的身躯,在儿子面前,他像个温柔的巨人。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的眼睛。
小树吸了吸鼻子,挺起小胸膛:“父亲,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他顿了顿,用尽一个孩子能有的所有认真,大声补充道,“还有,要带一个大家伙回来!比上次那头角猪还要大的大家伙!”
一抹极其短暂的笑意,掠过银虎的嘴角。
在这末日般的危机面前,儿子天真的要求,像是一缕刺破阴霾的阳光。
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一个动作,包含了千言万语的爱与承诺。
随即,他站起身,与乐清对视一眼。
是时候了。
万兽城巨大的城门前,远征队已集结完毕。
五十名战士,虎、狼、熊、鹰各族最顶尖的精英。
他们神情肃穆,沉默地站在各自的坐骑旁,曾经的部族隔阂在共同的危机面前已然消融。
狼族首领站在队伍前列,看向银虎的眼神里,以往的敌意被一种复杂的凝重所取代。
虎峰、虎啸等一众长老站在队前,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也没有振臂高呼的口号。
虎峰走到银虎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城外,交给你们。城内,我们守住。去吧,把希望带回来!”
银虎颔首,翻身跨上他那头雄壮的银色战虎。
他回身,向乐清伸出手。乐清借力上马,稳稳地坐在他的身前,被他坚实的臂膀环绕。
“出发!”
银虎的声音不高,却如利刃般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声令下,五十名战士齐齐上马。
他们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一眼身后的亲人与家园,决然地催动坐骑,冲出了沉重的城门,汇成一股奔腾的洪流,向着那片茫茫的未知荒野疾驰而去。
城墙之上,万兽城的军民们默默注视着,直到那支队伍的身影化作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仿佛应和着他们的离去,虎峰高高举起手中的护符,那三颗小小的石头骤然亮起。
“起阵!”
一道道光柱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那是每一个族人毫无保留献出的意志与生命力。
光柱在空中汇聚,以那枚护符为中心,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笼罩全城的光幕。
金色的光罩缓缓成型,闪烁着众生信念的辉光。
与此同时,远在地底深处的石门裂缝中,一缕纯粹的、令人绝望的黑气悄然渗出。
它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毒蛇,蜿蜒向上,无声地撞向万兽城上空那层金色的屏障。
光与暗的交锋,在一瞬间展开。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金色的光幕与黑气接触的地方,剧烈地闪烁、凹陷,但来自城中源源不断的信念之力又迅速将其修复。
那缕黑气受阻,盘踞在光幕之外,如同一块无法抹去的污点,持续不断地进行着侵蚀。
两个战场,一场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世界的命运,悬于一线。
远征队离开万兽城已有三日。
身后的荒原逐渐被一片阴郁的绿色吞噬。空气不再干燥,而是变得潮湿、粘稠,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五十人的队伍紧紧包裹。
腐烂的植物与不知名生物尸体混合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这里是“遗忘湿地”,一张从守护者遗迹中找到的兽皮地图上,用红色汁液标注的禁忌之地。
传说,踏入此地的生灵,都会被大地所遗忘。
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蹄踩在看似坚实的苔藓地面上,却会发出噗嗤的闷响,仿佛随时会陷下去。
周围的树木形态扭曲,粗壮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其上,垂下的枝条上挂着粘腻的液体,偶尔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都小心点!”
狼族首领低吼一声,他的一名族人险些被一株伪装成枯木的植物咬中小腿,那植物张开的“嘴”里,布满了刀片般的利齿。
队伍最前方,银虎骑在战虎背上,金色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
他怀中的乐清,早已取出了几枚银针,不时戳刺地面或前方的藤蔓,测试其反应。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这片湿地带给她的感觉,比地底裂缝的黑气更加诡异。
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活着的恶意。
“这地方的植物好像都有自己的脑子。”
一个鹰族战士小声嘀咕,他刚刚看到一朵艳丽的花,在他飞过头顶时,竟猛地调转方向,试图用花瓣包裹住他的坐骑。
“有脑子总比没脑子强。”
旁边一个熊族战士瓮声瓮气地接话,他叫熊大壮,是熊族里出了名的乐天派,“至少咱们砍它的时候,它知道疼。”
这话引来几声压抑的低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