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雅言可没时间理他,都快三点了,还得抓紧时间睡一觉呢,顾瀚倒是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正要出发,一辆120车停在了急诊大厅外,大夫和护士拼了命地推了一辆急救转运床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目光呆滞的小伙子,高高帅帅,皮肤很白。
有人用最简洁、精炼的语言向吴雅言汇报:“是女孩,喝酒服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所有医护人员第一时间都涌进了抢救室。
路一鸣看着急诊室的大门直发愣,顾瀚推了推他,问:“你怎么了?”
“那个女孩子有点面熟。”
“走吧,陪你去吃烧烤。江湛和景妍也一起去。”
“他们没睡呀?都三点了。”路一鸣回头看着急诊室的门,嘴里说道。
“你一进医院江湛就知道了,马上就要过来,是我没让。他一直没睡,等着这边的消息。知道你没事,要给你压压惊。反正明天,或不,是今天,是周日,大家都不上班,陪你疯好了。”
“一男一女大半夜不睡觉,能干什么好事?人家夫妻俩办好了事,再和我们出去吃点宵夜,补充补充体力。”
路一鸣小声嘟囔着。
“哎,我说你这人思想够歪的。景妍多关心你这个大哥,你不清楚?她是歌唱家,一贯地早睡早起,人家可是为了陪你特意赶过来。到底让不让他们俩来,你给个痛快话。”
顾瀚不痛不痒地训了路一鸣两句。
“来,让他们来,今天又不上班,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光棍。”
“就你一个人是老光棍吗?我不是吗?我没一直陪着你吗?怎么年纪越大还越爱挑理了呢?”
……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边说边打算往外走。没想到刚转身和冲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路一鸣身子虚,又没防备,一下子被撞坐在地上。
顾瀚连忙扶着他,大声喝斥:“你怎么回事?不看路吗?”
眼前是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衣服、盘着头发的女孩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看着抢救室前佝偻着身体的男孩子,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巴掌声在凌晨空旷的急诊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有限的几个病人和陪护人员目光都聚焦在打人的姑娘和被打的小伙子身上。
路一鸣在顾瀚的搀扶下站起身,捂着脑袋指着红衣女子,有气无力地说:“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顾瀚不明白,看看女子又看看顾一鸣,“什么就是她?”
“她……她就是在春光路十字路口讹了我们五百块那个女孩……还有在酒吧里互殴……喝药送进去抢救的是大婆……她是那个拉小提琴的……”
顾瀚也认出来了,不到十小时见面三次,这世界也太了小吧?
“哎呀,我头疼。”
路一鸣哼哼唧唧地捂着头坐下,眼睛却一直瞟向姑娘方向,顾瀚也陪着他坐下。
小伙子被打懵了,捂着五个红手印的脸,“胡芳沁,你他妈真下得去手……你有完没完?打多少个了?”
“十个。”
路一鸣脱口而出,顾瀚奇怪地看着他,“你查了?”
“路大哥,你脸红什么?” 景妍蹲在路一鸣面前,关切地问道。他吓了一跳,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要吃宵夜,让我们陪你去吃烤串吗?”
路一鸣嗯嗯啊啊,语无伦次,眼神一直瞟向红衣服女孩子。景妍看看正在聊病情的顾瀚和江湛,又看看捂着脑袋的他,一脸的不解。
“路大哥,你头还疼啊?检查完不是说没事吗?要不要吃点止疼药?”
另一边,几个人围着吵闹的一男一女,说不上是拉架还是在看热闹。
“打几下行了啊,胡芳沁,别他妈没完没了的。”
“纪凡宇,你这个贱男人、渣男、软饭男……黄倩要是有一个三长两短的,老娘今天和你拼了……老娘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拼个屁呀?又不是我让她自杀的?我才和她在一起几天啊?至不至于感情这么深?分手还要自杀?胡芳沁,这事他妈的根源在你,黄倩要不是你闺蜜,我会认识她?我会托她给你送吃的、送礼物?要不是你总不理我,我会和她走那么近?”男孩一脸无赖状。
“你这个畜生,我不理你你就祸害我闺蜜?你为什么要招惹她?她是第一次谈恋爱,一扑心地对你好……”
胡芳沁继续拳打脚踢,纪凡宇在人群里转来转去地躲着她。
“谈恋爱各取所需,凭我的条件能看得上黄倩?她就偷着乐吧。就那个小矮个,把我掰一半和她一样高,胖得像个小肥猪。要不是她对我好,给我买吃买穿,就这几天时间我都没空抽身给她。我纪凡宇缺过女朋友吗?就他妈你总掉着我,其他妹子哪个不是最多三天就搞定?”
“你……”
胡芳沁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红得像兔子。情绪失控的她一眼看到刚才路一鸣坐过还没被护士收回的轮椅,举起来就砸向纪凡宇。人群四散,发出惊呼,这姑娘力大如牛啊。
纪凡宇身手敏捷,一个箭步跑出几米外,轮椅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胡芳沁,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大晚上你穿着演白毛女的红衣服、红裤子像个女鬼似的,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你想咱们三个一起死是吗?黄倩又不是你亲姐妹,你这么做值不值?她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和她接近就是要追求你,还和我好,她对你够意思了吗?你还要替她索命?你他妈傻吗?”
周围的人重新拥上来,保安也冲过来阻隔着两人,大家看得清楚,这小子不是个东西,怕他伤害这姑娘,所以都有意拦着纪凡宇。
气得冒烟的胡芳沁哪肯罢手,趁着人多又有拉偏架的,上去照着他的私处就是一脚,纪凡宇当时就瘫倒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嘴里不停地骂着:“胡芳沁,你这个臭婊子,老子饶不了你。”
路一鸣看呆了,心里暗想:这姑娘太飒了吧,劲儿还挺大。这个年代这么盘头发的还挺少见的啊。”
景妍凑到他身边,“路大哥,头不疼了?去不去吃宵夜了?”
见路一鸣不回答,她瞟了一眼江湛,自言自语道:“做女人,就该像这位姑娘一样。”
“你比她差吗?我记性可不坏。”江湛厉声道,被拥入怀中的景妍顿时噤声。旁边的顾瀚面无表情,眼底却浮起一抹幽暗。
抢救室的灯绿了,吴雅言第一个走出来,后面的医生问:“谁是黄倩的家属?”
胡芳沁走上前,“我是她朋友,她怎么样了?”
那个医生连头都没抬,一脸的怒气。
“她喝多了,吃的不是安眠药,是维生素。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不能有点责任心?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吗?赶紧交钱去。”
胡芳沁愣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与此同时,后面的纪凡宇慢慢爬了起来,照着她的后心就是狠狠一脚,“臭婊子,你想让老子绝户,老子也让你尝尝滋味。”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瘫软在地上的人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胡芳沁整个人“咚”的一声跌到墙上,然后顺着墙壁滑向地面,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纪凡宇面朝地面滑行到五六米开外,“我的脸,我的牙……”
是路一鸣,他那用尽毕生力气的一脚让男人连哀嚎都不能,地上散落着两颗带血的牙齿。
“臭小子,敢打女人?”
数小时后,胡芳沁醒来。摸摸额头,缠着纱布,脸也有结了血痂的小伤疤,丝丝拉拉的疼。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床边的输液架,还有乱七八糟的医疗设备让她判断出自己在病房。这病房也太大了,好像还是个套间,看着像高级酒店的商务套房。
“胡小姐,你醒了?”一个男士的声音传来。
“谁?”
胡芳沁下意识地坐起来,警觉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套红色衣服,心放下来一些。
“胡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声音从外面的客厅一步步逼近。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充满防备的胡芳沁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男人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路一鸣。春光路口你撞了我的车,讹了我五百块钱。酒吧里,我欣赏了你和闺蜜的互殴场面。凌晨在长宁医院急诊大厅,我有幸全程观摩了你掌掴黄倩男友纪凡宇,又被他一脚踹晕的过程。”
胡芳沁想起来了,她急切地问道:“黄倩呢?她在哪儿?”
“她在长宁医院的普通病房,洗了胃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路一鸣回答。
“那这是哪里?”她接着问,话语里全是戒备。
“这里是长宁医院的特护病房。”路一鸣答道。
“黄倩进了急诊室现在在普通病房,我在特护病房?”
胡芳沁小声嘟囔着,突然觉得不对劲,“是不是纪宇那个王八犊子把我心脏踢坏了?还是把我撞出脑震荡来了?他奶奶,这个损兽,我要是没啥事他不会舍得给我掏钱住这么好的病房。那个瘪犊子在哪儿呢?”
路一鸣笑笑,“他也在住院,男科。你那一脚真狠,差点让他变成太监。这个病房钱是我掏的,也是我让你住进来的。”
“你怎么我了?”胡芳沁抱紧了被子,“我和你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追求你。”
长宁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间休息室的大床上,江湛和景妍同时醒来。
“淋浴好用吗?”景妍问。
“干嘛?”江湛明知故问。
“你说干嘛?洗澡呗。废什么话?”
景妍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坐起来穿衣服,江湛一把把她拉回被窝。
“着什么急?”见景妍用手抵着他,江湛笑道:“江太,这里……怎么样?嗯?”
“一个破办公室有个浴室同时还是洗手间,也没干湿分离,臭显摆什么?”
景妍恨得怼他。江湛憋不住笑,掐她的脸蛋。
“小迷糊,现在装修装出经验了,还懂干湿分离。别装糊涂,你明知道我问你的是在这里睡觉的感受,和家里、高氏的办公室有没有不同?嗯?”
景妍恨死了江湛那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这个男人都这么老了,怎么还玩那么多花样?路一鸣改主意不去吃烤串,老宅离长宁医院那么近,他就是不肯回家,非把她拉来办公室,说不想路上来回折腾,结果在办公室里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她气得咬住嘴唇,暗下决心,回家就把江湛天天吃的海参换成海茄子,还有要买通周姨,什么牛鞭、鹿鞭的少做,让他消停一段时间。
“说话呀,有啥不同?”江湛追问。
“能有啥不同?你那身腱子肉我都看腻了。”景妍心里想。
“你这人怎么这么粘牙呢?这点破事问来问去的。当然不同了,床不好又小,被子和床品也不是真丝的,空气里一股消毒水味儿。”
看景妍翻着白眼,用东北话抢白他,让江湛想起在哈尔滨那段快乐时光,对身下这个小女人是越看越爱。他像鸡啄米似的亲着景妍脸上的每一个部位,子弹上膛,蠢蠢欲动。
“别闹了,我们去看路一鸣。”
景妍推开他,江湛枕着双手,只笑不说话。“看什么?看天地一家春吗?”
“你说什么?什么是‘天地一家春’?”
浴室里的景妍露出一个小脑袋,那眼神是只有大学生才有的清澈。江湛一脸奸笑。
“快走啊,你今天为什么走路这么慢啊?”
景妍拖着江湛前往特护病房,第一次见江湛这么“艮”,踱着小方步,不是走,是蹭,三步一小停,五步一大停,简直要把她的肺气炸了。
“江湛、景妍。”
顾瀚刚下电梯,三个人走了个顶头碰。
“你这么早就来了?还以为你会晚点呢。”景妍说。
“我没回家,在附近酒店睡的。”顾瀚答道。
“那衣服怎么换了?”景妍好奇。
“让司机送过来的。”
景妍看看顾瀚,再看看江湛,总觉得两个人的眼神不对劲儿,贼溜溜地。
“你们俩有事瞒着我?快说。”
还没等二人开言,一个红衣女子风一样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去,边跑边甩着又黑又长的粗辫子回头骂:“大叔,你神经了吧?从撞车到现在还不到二十个小时,相识都谈不上,就说要追我,你疯了吧?
您这年纪要比我大十三、四岁吧?就是你上初中了,我才出生,这合适吗?这不是乱伦吗?特护病房贵怎么了?也不是我要进去的,把好好的我送进那里,我还没和你收试住费呢。住得人那么少,甲醛都有可能超标,你想收我钱,没门。”
路一鸣在外面追,“胡芳沁,你回来,咱俩好好谈谈。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一见钟情你懂吗?一天连见三次,这不是缘份是什么啊?”
见到发愣的三个人路一鸣突然站住,目光横扫了他们一遍,“谁也不要劝我,再不疯狂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