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听沉寂千年的杀意在此刻苏醒,剑身流光溢彩,透明的琉璃如同不化的寒冰,内里那一抹淡紫色的剑痕流转着幽暗的华彩。
美丽得令人窒息,却又散发着斩灭一切妖邪的冰冷渴望。
剑光疾闪,快如瞬影惊鸿,不带丝毫怜香惜玉的迟疑,只听“噗噗噗”数声极轻微的穿透声响。
方才那楚楚动人的美人皮囊,在这绝世兵锋之下,连一声完整的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精准而残忍地洞穿了数次要害。
华丽的衣裳瞬间被撕裂,白皙的皮肤上绽开数个前后透亮的空洞,殷红的液体疯狂涌出,眨眼间便将那副玲珑剔透的皮囊染得赤红一片,形同暴晒的蜂巢,又像被捣烂的红绸,顷刻间支离破碎。
“唔啊——!!!” 一声非人的惨嚎自破碎的皮囊下尖锐迸发!
如烟似雾的、浓稠如墨的、翻涌着无数怨毒面孔的恶念黑气猛地喷薄而出!
那团狰狞扭曲的东西在空中凝聚,发出刺耳的嘶鸣:“饶命!饶命啊…要杀…要杀你的…不是我!放…放我走!我…我能助你…助你离开此地!!”
“闭嘴。” 宁识的左手五指翻飞,一层肉眼可见的、流转着星辰碎屑般微光的半透明结界瞬间筑起,将喷涌的恶念与她自己圈禁其中,挡住了恶念妄图逃逸的去路。
“至于想杀我的杂碎,”她顿了顿,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冷笑又挂回唇角,“他的命,我自会慢…慢…取。而你这污秽玩意…死期,就在此刻。”
结界的光壁映着她混不吝的脸,透着一股邪性的认真。
小柔或者说那团恶念的聚合体在结界的囚笼中疯狂左冲右突,尖锐的嚎叫声撞击着光壁,激起一圈圈涟漪:“在…在这天阶之地你…你根本杀不死我!天道…天道不容!你…你又何必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宁识眼里连一丝波澜也无,看着张牙舞爪的秽物,仿佛在看一个蹩脚的笑话。
她甚至连一个命令的词都懒得再说,只是伸出食指,对着悬停在空中的寂听,轻轻一点。
寂听剑身上的紫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毫光,美丽而致命。
剑身轻颤,发出清越如龙吟又冰冷似万载玄冰的嗡鸣,随即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炫目光虹。
无数道凌厉到极致的剑光纵横交错,如同最冷酷的渔网,瞬间将那团嘶叫挣扎的恶念黑雾笼罩。剑光所过之处,黑烟发出刺啦啦仿佛被烧灼的声响,无数细碎的恶念粒子被剑光中蕴含的湮灭之力生生凌迟、打散、磨灭!
“呃啊啊啊——不——!!!”
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哀嚎戛然而止。
在寂听这狂风暴雨般、精准到毫厘的剑光绞杀下,恶念终究支撑不住,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迅速地消融、变淡,最终彻底崩解为丝丝缕缕再也无法聚合的灰烟。
寂听的光芒缓缓敛去,恢复成那澄澈琉璃的模样,只是内里的淡紫痕似乎流转得更加灵动活泼了些。
它轻盈地飞回宁识身边,围绕着主人转了个小圈,隐隐传递出一股得意洋洋、向主人邀功的情绪。
然而,就在寂听刚刚雀跃地贴近主人肩头时,一直姿态随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宁识,身体却猛地一晃!毫无征兆地,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噗——!噗嗤——!”
殷红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之水,从她口中无法抑制地狂喷而出!
不是丝丝缕缕,而是刺目的几大口,瞬间染红了面前冰冷的地面,晕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那鲜艳的色泽与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形成了极端诡异的对比。
寂听大骇!原本得意洋洋的姿态瞬间凝固,它发出尖锐无比的震颤嗡鸣,剑身上的淡紫光疯狂明灭,如同急得团团转的孩子,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宁识身上撞去探查。
“咳…咳咳…慌什么…”宁识一手死死抵住剧痛的胸口,另一只手却带着她惯有的、那股子要命的黑色幽默劲儿,对着急得几乎要炸毛的本命剑摆了摆手。
“笨死了…都说了…咳…别人要砍我,那自然咳…得有点看家本领防着我捅死他…这点手段正常…咳…吐两口血死不了…”
她艰难地喘息着,努力挺直一点脊梁,试图把满不在乎表演得彻底一些,“安静点,你蹦跶得…我脑瓜子嗡嗡的…吵得像锅铲碰了破锣…”
“吱吱吱——!!”
坨坨彻底吓疯了!银白的小身体弓起,毛发根根倒竖,像一团炸开的蒲公英!
它急得在原地疯狂打转,小短腿倒腾得如同风车,圆溜溜的黑眼睛里蓄满了惊慌的水光。
情急之下,它只能使出笨办法!小家伙低头猛地叼住那面正悠哉浮在旁边、还在喋喋不休的浮华尽,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就往宁识吐血的怀里死命地拱!
“哎哎哎!松口!你这白毛肉墩子!快松开你的鼠牙!” 浮华尽镜面光芒乱闪,显然被坨坨湿漉漉的口水搅得不厌其烦,琉璃镜身嗡鸣着试图挣脱,“呸呸!口水都沾上来了!本尊英名扫地!松口!!”
它终于挣开了坨坨的口水钳制,在半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对着脸色惨白、唇边染血的宁识,镜光流转,颇有些气急败坏:
“宁小识!吾方才早已明言,天道之下,因果莫沾!汝偏逞强!瞧瞧!这霸道反噬的味道如何?数载恶业是那么好消磨的?!”
坨坨一听这混蛋非但不想办法救主人,反而还在啰嗦指责,简直气疯了!浑身的毛再次炸开,后腿一蹬,像颗小炮弹般就朝浮华尽扑去:“叽叽叽!叽叽叽!!” 臭镜子!坏镜子!再敢说主人!咬死你!快救人!
“啧!闭嘴!别添乱!”浮华尽镜面光芒一闪,轻松躲开坨坨的扑咬,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依旧:“吵死了!白毛猪!跟你家主人一样不省心!”
可骂归骂,那澄澈如琉璃的镜身之上,却骤然涌出一片极其柔和、浑厚精纯的金色光华,如同倒悬的温暖星河,源源不断、毫无保留地注入宁识重伤染血的身体!
温暖精纯的力量涌入,迅速抚平着宁识体内被恶念反噬带来的剧痛与枯竭。她紧蹙的眉头微松,唇边的血线终于止住。
浮华尽一边灌注着足以令大能都眼红的精纯灵力,一边镜光微闪,凝重地说道:
“那污秽东西临死前嚎的那几句…倒不全然是虚张声势。这登天道阶积攒了千百年攀爬失败者的怨念与残魂,早已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场’。那秽物与此地共生…道阶怨灵不竭,恶念虽毁,其根源恐难彻底斩尽。这才是麻烦所在。”
暖流在四肢百骸流淌,宁识感觉那撕裂肺腑的剧痛终于平缓下去。她抬手,随意抹去嘴角刺目的血迹,那熟悉的、带着点无赖劲儿的慵懒表情又回到了她苍白的脸上。
她先是伸出食指,精准地一弹还在空中急得直跺(镜)脚的浮华尽:“谢啦,算你还有点良心,没光看戏。”
然后,她另一只手则十分熟练地一把捞起脚边还在对浮华尽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咕噜声的炸毛坨坨。
“好啦好啦,小笨蛋,别闹了。”她将那团温热软乎、微微颤抖的银白毛球整个儿捧在掌心,手指轻轻揉了揉它炸开的绒毛,指尖传来的温暖和轻微震动让小东西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只是湿漉漉的黑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宁识,充满了全然的依赖。
“急什么?天塌了还有个高儿的顶着。再说了,” 她将坨坨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肩头,那小爪子立刻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料。
宁识抬眼,目光投向那更高、更遥远、隐于云雾之上的道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呸!管它什么共生场,把生它的锅砸了,我看它还‘生’个鬼?” 她轻轻拍了拍坨坨的小屁股,又瞄了一眼浮华尽,“走啦,歇够了,爬梯子去。管它是魔是鬼,总有办法让它彻底闭嘴!”
宁识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苍白着脸,脚步却未停歇。
前方浓得化不开的云雾中,倏然凝聚起十二道散发着阴寒煞气的身影,如同鬼魅锁链,将前路彻底堵死。
为首者一张面孔毫无特征,仿佛融于阴影,唯有一双眼窝里跳跃着饿狼般贪婪的幽光:
“化神道体果然非同凡响,” 声音沙哑如同枯叶摩擦,“竟能生生耗死冥魁一缕分身,实乃举世难寻之绝佳炉鼎!”
“嗡!”刺耳的利刃出鞘声骤然响起!
旁边一个黑影早已按捺不住,拔出一柄缠绕着污秽血气的锯齿长刀,刀尖直指宁识,嘶声咆哮:“强斩冥魁岂能无伤?!她已是油尽灯枯!所有人!杀!夺其道基!”
杀字刚落,十二道身影如同扑食的饿狼,裹挟着腥风血雨般的恶毒攻势猛扑而至!
毒雾翻腾,骨刃闪烁,诅咒缠绕…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咳…” 宁识只觉得胸口撕裂般剧痛,呛出一口甜腥,却硬生生咽了回去:“顺钦老狗派点货色也越发下作了?车轮战打腻了,就扔几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响?嫌不够吵是吧!”
“铮——!”
回应她低语的,是寂听清越如冰裂凤鸣的剑吟,冰魄琉璃般的剑身光芒骤放。
淡紫色剑痕如同活物般游动流转,瞬间爆发出斩魂戮魄的绝伦杀气!剑未动,一道无形的、仿佛能将空间冻结的森冷剑意领域已然张开,将宁识牢牢护佑其中!
“琉璃淬紫,这…这是寂听!亡国之器!”
一名年轻修士的视线死死锁定寂听剑身中央那抹冷冽流转的紫痕,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失声惊呼。
“寂听”二字,如同裹挟着腥风血雨的古老魔咒,狠狠砸进其余十一名修士耳中!
刹那间,空气仿佛冻结!众人脸上血色尽失,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冰寒顺着脊骨窜上头顶!亡国凶剑的魔名,沾满帝王之血,浸透万千生灵的绝望哀嚎,其凶戾传说,足以令闻者胆裂!
为首的青年首领瞳孔骤缩,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心底难以抑制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然而背后如跗骨之蛆的威胁立刻激起了更大的凶性!
他双眼赤红,喉咙里挤出困兽般的嘶吼:“管它寂听寂灭!今日不夺宁识灵根,尔等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此路可走!结阵!杀!”
求生之欲最终压倒了恐惧,十二人眼中同时爆发出决死的凶光,强行压下心头的颤栗!
“千煞诛仙阵!起!”
十二柄邪气森森的法器瞬间共鸣,幽绿邪光猛然暴涨,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十丈的庞大剑网!
无数怨魂般的虚影在阵中凄厉尖啸,化形为千百道凝练恶毒、撕裂神魂的秽气剑芒,朝着寂听与其身后的宁识倾泻而下!
嗡——!
就在那亡国之咒、千煞邪阵成形的瞬间,寂听剑身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华光!
琉璃剑体内部,那道仿佛亘古沉寂的淡紫剑痕,骤然间如心脏般剧烈搏动了一次!不是悠扬清鸣,而是一声低沉、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九天熔岩在深渊中爆发的嗡鸣!
一道淡紫色的流光,自阵中横掠而出。
下一瞬铺天盖地笼罩而下的秽气剑网,那千道撕裂神魂的邪芒,如同遭遇了炽阳的薄雾,在紫色流光掠过的轨迹前方,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紫色流光毫不停滞,如同瞬移,出现在那为首青年修士眼前。青年惊恐至极的脸庞上还凝固着疯狂的余韵,一道细微的紫线已从他眉心印堂处贯入,后脑穿出。
他身体猛地一僵,连眼神都未曾来得及涣散,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般,无声化为齑粉。
不过几个呼吸,十二人便已尽数伏诛!滚热的腥血浸润了冰冷的石阶,断肢残骸与内脏碎块散落一地。
寂听剑身紫痕依旧激烈流转,嗡嗡震颤不休,琉璃光华大盛,显然心头那口戾气仍未散尽,将周遭空气都切割得嗤嗤作响。
宁识看着这柄脾气上来便不肯收场的老伙计,轻轻拂过:
“好了,乖,再闹下去,咱还爬不爬梯子了?嗯?” 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宠溺,“跟几个杂碎置气多跌份儿?来,给你擦擦~干干净净的,这才漂亮嘛。”
与此同时,一道银白团子已从宁识袖口窜出!
“嗷呜!” 坨坨奶声奶气地吼了一声,落地瞬间身形暴涨!不过瞬息,一切杀戮痕迹荡然无存,石阶洁净如初,仅余清凉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