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王宁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难辞其咎!
营长终是叹了口气,王宁这样要是不处罚,难以正军纪!
“你以为今天闹那一出,只是丢了你自己的人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薄的熔岩,“你丢的是我们整个营的脸!在首长面前,在全团官兵面前!你像个什么样子?像个得不到糖就撒泼打滚的兵痞!”
王宁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但迎上营长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呼吸。
营长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王宁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钉在原地。
“知道为什么这次任务结束,顾远洲能破格提拔,而你,只能在原有基础上挪那么一点点吗?”营长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首长们瞎了眼?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老年首长,和那些领导?”
他猛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搪瓷茶杯盖“哐啷”作响。
“任务报告写得清清楚楚!要不是顾远洲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死死摁住你的冒进,你王宁,还有你带的那个突击小组,早就成了烈士陵园里新添的几块碑了!”
“我没有……”王宁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虚弱的不甘。
“没有?”营长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痛心和后怕,“好!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营长猛地拉开抽屉,抽出一份卷了边的任务简报副本,狠狠摔在桌上。
“行动第二阶段!目标:突袭盘踞在边境废弃橡胶厂的核心据点,营救被关押的儿童!”营长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着王宁的记忆,“你,作为队副队长,负责左翼突入!”
行动开始前的会议顾远洲就已经明确:目标建筑结构复杂,火力点不明,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顾远洲再三强调,必须等侦察小组摸清二层平台火力点分布,确认人质具体位置后,主力再协同推进!
可王宁却在侦察小组刚传回二层西侧疑似重火力点,正在进一步确认的消息后!因为听到厂房深处隐约传来人质的哭喊声,居然没等总指挥下达命令,直接带着突击小组往还没摸清环境构造和敌人火力的情况下带着人往里面冲,差点酿成大祸!
营长的手指重重戳在简报上,仿佛要戳破纸面。
“王宁副队长!”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你热血上头!你脑子里那根弦是不是绷断了?什么‘战机稍纵即逝’?什么‘救人如救火’?全是狗屁!你这是典型的贪功冒进,是拿战友的命当儿戏!”
营长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你根本不等侦察小组的最终确认信号,更无视顾远洲同志在通讯频道里严厉的‘原地待命’指令!就擅自带着你的突击小组五个人,就敢往厂房里猛冲!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就想着第一个冲进去,第一个把人质救出来,好立头功?!”
“结果呢?!”营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你们刚冲进底层入口通道不到二十米!二层那个没被确认的重火力点,两挺轻机枪交叉火力,像两把铁扫帚似的,瞬间就把你们死死压在那个狭窄的通道里!子弹打在水泥墙上,火星四溅,跳弹横飞!你带的那几个兵,连头都抬不起来!整个突击队左翼完全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动弹不得!”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宁的头都快低到了地上,脸上的神情没了愤怒,更多的是怨恨!
直到今天这一步,他还是怨,恨营长在顾远洲出现以后无休止的偏袒,恨顾远洲抢了他的风头……
更恨这一次任务的队长是顾远洲,由他指挥,他才会这样不服,这样冒进!
总之,王宁不觉得自己有错。
虽然今天在表彰大会上,老首长拿出的证据是证明了顾远洲事先和队里打了申请和报告,可这报告的真实性呢?
王宁可不行他顾远洲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这样面面俱到!
不过是关系够硬而已!
“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营长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后怕,“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凶猛,通道狭窄无处可避!只要他们丢两颗手雷下来,或者组织一次反冲锋,你们五个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来!”
好不容易和平的年代,无论是营长还是其他领导但凡真正见识过战争残酷的,没有任何人想见到无畏的牺牲!
王宁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
那地狱般的场景瞬间在脑海中重现震耳欲聋的枪声,呛人的硝烟和尘土,子弹打在身边墙壁上迸溅的碎石打在身上生疼,战友们被死死压在地上、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他再恨再怨,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考虑欠妥,险些酿成大祸。
“是顾远洲!他当时在右翼指挥,发现左翼失联、枪声骤起,立刻判断出你们遭遇了最糟糕的情况!他当机立断,命令右翼火力组不惜代价,集中火力压制二层那个火力点!同时,亲自带领一个战术小组,从侧面几乎不可能攀爬布满锈蚀铁架和碎玻璃的废弃管道区强行穿插!冒着被流弹击中和坠落的双重危险,硬生生绕到了那个火力点的侧后方!”
营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愤怒,有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是顾远洲!带着人,像一把尖刀,从敌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插了进去!用精准的点射和手雷,端掉了那个差点把你们打成筛子的火力点!这才把你们五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解除了整个左翼的危机,保证了后续营救行动的顺利进行!小赵肩膀上的贯穿伤,就是替你挡的流弹!他现在还在军区总院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