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叶赫那拉这几个字后,神色微微一变。
可很快,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伸手将意欢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你这性子,朕很是喜欢,朕还听说,你从昨日入宫之后,便一直翻看纳兰容若的诗词,怎么,你很喜欢他的诗词?”
意欢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靥。
“回皇上,臣妾年少时便格外喜爱读诗词。而容若先生的诗词,只是臣妾所喜欢的诗词之一,臣妾总觉得纳兰容若的笔墨里,藏着寻常人说不出的心事。譬如,‘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七个字,道尽了多少世间求而不得的遗憾之事?”
“又譬如‘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都是错’,这里头,又藏着多少失去后的怅惘,臣妾每每读来,心头又酸又软。容若先生的词,就像冬日里的一杯热茶,不张扬,却总能温暖人心。”
皇帝看着意欢谈及诗词时那眼中的光彩,面上也不觉含了几分笑色。
“你倒与朕一样,酷爱诗词。说来,朕也偏爱纳兰容若的词,总觉得他的诗词,读起来口角有香。”
意欢淡然一笑:“是啊,纳兰容若虽出身名门,却从不写那些歌功颂德的套话,他的诗词中,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这在朝堂之中,倒是少见。”
皇帝望着意欢那一双清丽的眸子,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有叶赫那拉氏的傲骨,更和他一样酷爱诗词。
于是,皇帝的语气也不觉带着几分欣赏之色。
他轻轻握住意欢的手,温声细语地道:“朕觉得与你倒是十分有缘,往后若得空,便常来养心殿陪朕聊聊诗词。比起听后宫和朝堂里那些虚与委蛇的话,与你说话谈诗,倒更为舒心,看来,朕赐舒给你做封号,甚是不错。”
意欢屈膝行了一礼,唇角漾着一抹愉悦的笑意,语气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能得皇上不弃,是臣妾的荣幸。”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羊脂玉簪上,又轻声问了一句:“那么,除了纳兰容若的诗词,你可还喜欢过谁的诗词?一并说来与朕听听。”
意欢微微敛了美眸,旋即答道:“除了纳兰容若,臣妾还喜欢李商隐的诗词,尤其最喜李商隐那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哦?为何喜欢这一句?”
“臣妾觉得,世人总说相思当求一个结果,可若是明知难成,便该趁早放下。可李商隐偏说,即便知道相思无用,可有一份执着,亦是一份坦荡的清狂。臣妾以为,李商隐这份追求真心的执着,更让人心动。”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伸手拿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你倒读得透彻。是啊,李商隐的诗,总带着几分朦胧的愁绪,他诗中,藏着最为难能可贵的真心。”
意欢轻抿红唇,面上亦是添了一抹羞涩,凝眸望向皇帝道:“其实,除了这些诗词,臣妾最敬慕的,当属皇上的诗词。”
皇帝又惊又喜:“哦?朕的诗词你也读过?”
意欢含笑垂下了眸子,面上也泛起了一抹微微的红晕:“是。臣妾未入宫时,便在父兄处读过皇上的诗作。臣妾至今记得,皇上那首《咏梅》。”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本是古人名句。皇上却续了‘凌寒不改贞心在,独向人间抱素真’,既承了原诗的清雅,又添了几分傲骨,臣妾每每想到此诗,都忍不住感叹,唯有像皇上这般,心怀天下又懂风骨之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皇帝闻言,幽深的瞳孔泛起愈多的温柔和怜惜:“哦?你竟还读过这些?说来,朕也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写了几首罢了,倒让你这般夸赞。”
皇帝的话听着虽谦逊,可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自得。
他后宫的女人,多爱他九五之尊的权势,甚少有这般能读懂他诗中心境的人。就连当初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樱,也不懂得欣赏他所作的诗词。
可眼前这位女子,却能如此欣赏他写的诗词,意欢的这份懂得,比任何阿谀奉承,都更让他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