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流光撕裂夜幕,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径直射向皇朝的西南边陲。
李虎与张梅并肩而行,却并未御风,也未驾驭任何法宝。
他们的脚下,是无数条肉眼不可见的规则丝线在自动编织、延伸,托举着他们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穿梭于天地之间。
这是王志泽赐予他们的新世界。
在张梅的视野里,高山不再是高山,而是一堆由“引力”、“质量”、“结构”等概念强行堆砌起来的冗余数据块。
呼啸而过的罡风,则是一行行定义了“流动”与“切割”属性的简单代码。
整个世界,在他们眼中被彻底解构,还原成了最底层的“源代码”。
而他们,就是被先生赐予了管理员权限的巡查员。
“以前总觉得,那些千年宗门、万年世家,底蕴深不可测,如同天堑。”
李虎的声音在张梅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股如梦似幻的感慨。
“现在再看,不过是沙滩上堆得比较高、比较复杂的沙堡罢了。”
张梅深有同感。
她的指尖,一缕转化后的虚空法则之力缠绕,呈现出一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灰色。
就在刚才,他们路过一处以隐匿着称的魔道宗门,其护山大阵在过去三千年中,曾让无数正道巨擘无功而返。
而在她的“源代码”视野里,那座大阵的核心节点,就像黑夜里的万瓦探照灯,刺眼得可笑。
其所谓的“完美逻辑闭环”,充满了低级而致命的bUG。
她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一个念头。
【定义:此阵法,能量供给与阵纹链接,存在逻辑悖论。】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那座号称能抵御化神修士三天猛攻的万古大阵,就会在百分之一刹那间自我崩溃,能量逆冲,把整个山门炸成一朵绚丽的烟花。
这就是“破法”。
不是用更强的力量去摧毁,而是从规则层面,直接宣布你的“死刑”。
“到了。”
李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下方,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古老山脉,云雾缭绕,灵气氤氲,山门上“归元宗”三个古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威严。
一个传承了至少八千年的古老宗门,在皇朝的历史中,也是排得上号的泰山北斗。
然而,在李虎和张梅的感应中,这片祥和安宁的灵秀之地,却藏着一根刺。
一根扎进了世界肌体深处,正在微微发脓、散发着恶臭的毒刺。
那是一种与王志泽世界壁障上那枚“坐标烙印”同源,却又微弱了亿万倍的能量波动。
像是一滴墨,滴入了清水里,虽然被稀释得几乎看不见,但那份污浊的本质,却骗不过他们这对“虚空杀毒软件”。
“在禁地。”
张梅的目光,穿透了层层殿宇和数十重守护阵法,精准地锁定在了归元宗最深处的一座山谷。
那里,被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灰雾笼罩,阵法之强,甚至连他们的“源代码”视界都出现了一丝丝模糊的干扰。
“上古‘锁天绝地阵’的变种,有点意思。”李虎评价道,“据说此阵一旦完全激发,能隔绝内外,自成一界,就算是此界曾经的巅峰存在,也休想轻易闯入。”
“代码写得再好,也挡不住管理员。”
张梅语气平淡,一步踏出,身形已经融入了虚空。
李虎紧随其后。
两人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就那么直接“走”进了归元宗的护山大阵。
仿佛他们本来就是这阵法的一部分。
沿途,无数明哨暗哨,无数淬炼了千年的禁制,在他们眼中形同虚设。
他们就像是穿行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径直来到了那片被列为宗门最高机密的禁地山谷之外。
“定义:‘锁天绝地’,为‘通风透气’。”
张梅伸出纤纤玉指,对着那片能绞杀元神、隔绝天机的恐怖灰雾,轻轻一点。
嗡——!
那片亘古不变的灰雾,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无声无息地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两侧的毁灭性能量依旧在疯狂涌动,却诡异地避开了这条“不存在”的路径。
两人走了进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臭味,而是一种直冲灵魂的污秽感。
是亿万生灵在最深的恐惧、最沉的绝望、最恶毒的怨恨中死去时,所凝聚而成的情绪沉淀物。
山谷的中央,是一座漆黑的古老祭坛。
祭坛的材质非金非石,上面刻满了与“主上”祭天台风格迥异,但本质却极其相似的扭曲符文。
而在祭坛的最中央,供奉着一枚人头大小的漆黑晶石。
晶石的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有一个模糊的、不断蠕动挣扎的虚影。
那虚影散发出的,正是那股与虚空行者同源的波动。
它像一个饥饿了亿万年的囚徒,正贪婪地吮吸着从祭坛符文中丝丝缕缕升腾而起的、由恐惧与绝望汇聚成的黑气。
每吸收一丝黑气,它的轮廓就清晰一分,那股邪恶的气息也壮大一分。
“不是虚空行者……”
李虎在精神层面与张梅交流,声音凝重。
“是一个被虚空污染的器灵,很古老,比‘主上’那个器灵还要古老。”
“它被当成了一个信号放大器,或者说……一个垃圾回收站。”张梅的眼神冰冷,“虚空行者把它钉在这里,让它漫长的岁月中,悄无声息地收集这个世界的负面情绪,作为资粮。”
一个潜伏了不知多少岁月,比“影”组织更加隐蔽的“爪牙”!
李虎甚至能想象,如果不是先生横空出世,解决了祭天台的危机,或许再过几千年,当这枚晶石里的器灵吸饱了“资粮”,它就会成为虚空行者降临此界最完美的道标和内应!
到那时,里应外合,整个世界都将沦为祭品。
李虎手掌一紧,破法之力蠢蠢欲动,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击之下,就能让这个祭坛和这枚晶石从规则层面彻底消失。
“别动。”
张梅拦住了他。
“它现在是先生的猎物了。打草惊蛇,不是先生的风格。”
李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是先生的刀,但下达命令的,永远是握刀的手。
张梅闭上双眼,将此地的一切坐标、能量频率、符文结构、器灵状态……所有她能“读取”到的信息,打包成一个数据流,通过与王志泽之间那道无形的精神链接,瞬息传递了过去。
……
皇城,宫墙之上。
王志泽正俯瞰着下方已经恢复生机与秩序的城池,他的意志,则沉浸在自己的新生之界,观察着那枚被他强行打上“单向追踪”烙印的坐标。
忽然,他心神一动。
一股清晰无比的信息流,从遥远的天地一角传来。
他的意识瞬间完成了对信息的接收与解析。
归元宗、上古阵法、被污染的器灵、收集恐惧与绝望的祭坛……
一幅完整的、跨越了数千年光阴的阴谋画卷,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有点意思。”
王志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虚空行者,不愧是玩弄世界的老手。
祭天台的计划,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主攻。
而这枚潜伏在归元宗的棋子,则是暗藏的后手,是备用的据点,是失败后的保险。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主攻成功,它就是锦上添花。
如果主攻失败,它就能继续潜伏,等待下一次机会。
“想用它作为卷土重来的跳板?”
王志泽的意志在新生之界中化形,他的双眸中,无数种可能性如同星河流转,飞速推演。
摧毁它?
太浪费了。
一个敌人精心布置了数千年的棋子,必然蕴含着大量关于敌人的信息和习惯。
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
王志泽的指令,跨越空间,清晰地传入李虎和张梅的脑海。
“不要惊动它。在外面布下遮蔽法阵,监控即可。我要通过它,看看那个所谓的‘虚空行者’,到底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多少个这样的‘垃圾桶’。”
“是!”
李虎和张梅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山谷。
张梅再次定义规则,将那被她打开的通道重新“关闭”,让“锁天绝地阵”恢复原样,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随后,两人在禁地之外,用转化后的虚空法则,布下了一层更加隐蔽、更加无法被察觉的监控网络。
做完这一切,他们隐匿于云层之中,目光穿透一切阻碍,注视着那枚漆黑晶石中,仍在贪婪吞噬着恐惧的扭曲虚影。
一股寒意,从他们心底升起。
这,绝不是唯一的一个。
这个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世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早已被蛀得千疮百孔。
一场席卷整个天地的“杀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