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水晶洞里。
四周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晶体，半透明的，里面似乎有彩色的光在流动，但又看不真切。空气里没有风，却有一种低沉的嗡鸣，直接在脑子里响，震得人牙酸。
“都……都还活着吗？”他沙哑着嗓子问，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身边的张梅。
张梅没应声，只是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哥，我没事。”王志泽的声音倒是很镇定，他正扶着几乎站不稳的王志涛，“弟弟他……太虚弱了。”
李虎刚想说点什么，旁边一根一人多高的紫色晶体毫无征兆地“啵”一声，碎了。
没有碎片飞溅，没有声音。
它就是那么凭空消失了一小块，像被看不见的橡皮擦掉了一样。
紧接着，张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脸上血色尽失。
“怎么了？”李虎急忙问。
“歌……有人在唱歌……”张梅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女人……在摇篮边上……”
李虎心里咯噔一下，这鬼地方哪来的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股莫名的悲伤毫无来由地涌上心头，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因为偷了邻居家的鸡腿被老爹吊起来打的场景。那叫一个惨……不对！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过来。
这玩意儿直接攻击脑子！
“小心！有东西！”李虎大吼一声，将张梅和两个孩子往自己身后拉。
几乎就在他喊出声的同时，他们面前的空地上，空气开始扭曲，像烧开水时水面上的热气，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东西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就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令人打心底里感到别扭的影子。
“这是什么怪物？”李-虎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法器，可随即又想起来，这玩意儿在这里根本没用。
影子动了。
它没有脚，就那么飘了过来，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让人神魂冻结的寒意。
李虎眼睁睁看着它“穿”过自己抬起格挡的手臂，没有任何触感，但他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猛扎。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
“吼——！！！”
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从他们头顶传来。
是王山。
这声咆哮和之前不同，它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一股无形的领域以巨兽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飘向李虎的影子在这股领域里，身形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被泼了浓硫酸，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啸。
王山动了。
它那山峦般的身躯根本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前一刻还在原地，下一瞬，一只覆盖着骨甲的巨大利爪已经撕裂了空气，狠狠地抓向那团影子。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利爪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影子的身体。
可那影子却像是被活生生撕开了一样，整个轮廓骤然溃散，化作一缕缕精纯的、散发着微光的能量，被王山那只利爪上的某个符文般的结构尽数吸收。
“他娘的……”李虎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哥，你看爷爷。”王志泽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惊奇。
李虎抬头看去，只见吸收了那股能量后，王山身上一处被“虚无”抹掉的凹陷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蠕动、生长，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狰狞。
“它在……吃？”李虎喃喃自语。
“嗯。”王志泽点头，“这些东西，是爷爷的‘食物’。”
李虎脑子里嗡嗡作响，把这些能直接攻击神魂的鬼东西当食物？这老爷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还没等他想明白，洞穴四周的那些晶体开始接二连三地破碎、消失。
一个，两个，十个，上百个……
随着晶体的消失，一团团形态各异的扭曲影子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有的像人，有的像兽，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毫无逻辑的几何体，它们共同的目标，就是这几个闯入领地的“活物”。
“我操！”李虎只来得及骂出一句脏话。
王山却仿佛被激怒的君王，面对着涌来的“臣民”，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咆哮。
它主动冲了上去。
一场李虎毕生难忘的“屠杀”开始了。
王山根本不使用任何法术，它就是最纯粹的、最野蛮的物理碾压。它的领域像一个移动的“真实”堡垒，所有靠近的影子怪物都会被强行压制，行动变得迟滞。而它的利爪、骨刺、甚至随便一块甲壳的撞击，都能将这些虚无的怪物直接撕成最本源的能量，然后尽数吞噬。
一只长着翅膀的阴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来，直接穿透了王山的肩胛，试图攻击它体内的核心。
王山不闪不避，反手一爪，直接将那翅膀连同半个身子给“捏”碎了。破碎的能量瞬间被它吸收，肩胛上的“伤口”在几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
“哥……我饿……”一直昏昏沉沉的王志涛，此刻却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心。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与王山如出一辙的、对能量的渴望。
“忍住！”王志泽一把按住他，“爷爷在狩猎，我们不能添乱！”
李虎看着眼前这魔神般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那个曾经会抱着孙子、会和他喝酒吹牛的老爷子，是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了守护血脉，主动化身为深渊的怪物。
他正在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为自己的孙子们，清理出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随着最后一只影子怪物被撕碎吸收，整个水晶洞穴安静了下来。
王山庞大的身躯静静地矗立在洞穴中央，身上那些被“抹除”的缺口已经全部修复，甚至体型还隐隐又大了一圈。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气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让李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它缓缓地转过那颗无法形容的头颅，两点幽深的红芒，落在了王志涛和王志泽身上。
那不是慈祥的注视。
那是一种……审视。
像是在看两块上好的材料，又像是在看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