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炽烈的阳光透过高高的舷窗,在弥漫着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道光柱,勉强照亮了方舟巨大的底层统舱。
这是整艘巨舟上最拥挤、最喧闹的所在,此时已是人声鼎沸,如同一个被压缩的闹市,热浪混杂着汗味、海腥味、食物气味以及木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闷热得几乎令人窒息。
约莫百来名刚刚登船、大多衣着朴素的乘客挤在层层叠叠的简陋木质铺位和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之间,嘈杂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
人们忙着安置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大声呼喊着寻找自己的铺位、或是与同行的伙伴高声交谈,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知航程的兴奋或是焦虑。
角落里,一堆粗大的缆绳捆上,一位衣着随性的红发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倚靠着。
他指尖跳跃着一簇细小火焰,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这鱼龙混杂。
“啧,人还真不少,三教九流都齐活了……不知道李当归那小子来了没,是不是也挤在这群人里头?”
他咂咂嘴,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不远处一个正唾沫横飞、向周围人吹嘘自己如何勇斗南海巨鲶的彪形大汉,又掠过几个挤在角落铺位上、围着一副骰子低声赌博、面色紧张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毕方?”一道清朗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红发少年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头戴宽大斗笠、身披暗色蓑衣的清瘦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
斗笠微微向上抬起,露出下面那张干净秀气、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庞,正微微笑着,眼神清澈。
就在今早,毕方与众多神力者一同登上了这艘庞然大物。
在上层那些光鲜亮丽的区域转了几圈后,觉得有些没意思,于是便一路溜达到了这底层鱼龙混杂的统舱来找点“乐子”。
此刻见到熟人,这位“乐子”少年抬手,颇为潇洒地将额前那一簇红发拂到脑后,咧嘴露出一个灿烂不羁的笑容,两颗虎牙显得格外醒目:“哟,这不小江么!真是巧了啊!吃了没?”
被称为“小江”的斗笠少年似乎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喧闹,被毕方这大嗓门一问,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毕方朗声一笑,抬手一勾,直接搂住了斗笠少年的脖子,后者立刻感到一股热气从毕方手臂传来。
红发少年语气豪爽大方,拍着胸脯道:“别急,饿不着你!待会儿小爷就带你吃顿好的去,这船上我可都打听过了,有好几家吃饭的地儿,价格公道又实惠,童叟无欺!最关键的是样样都好吃,吃了还想吃!总之,保管你吃得饱饱的!”
斗笠少年被他搂得微微一个趔趄,扶了扶头上被撞歪的斗笠,蓑衣下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嘴角的笑意也更浓了几分:“好好,知道了。”
“让一让。”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阴冷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二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视线却被一个巨大无比、几乎塞满狭窄过道的灰布包袱彻底占据。
那包袱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势头朝着他们移动过来,两个少年躲闪不及,两张脸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粗糙坚硬的包袱表面上。
一声闷响。
两人被撞得同时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斗笠少年头上的斗笠彻底歪到了一边,他再次将其扶正,这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毕方站稳后,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想也没想就直接破口大骂:“哪个没长眼的孙子撞得小爷?!眼睛是长屁股上了还是压根就……”
可当他骂骂咧咧地看清面前来人的模样后,话音却戛然而止,愣了一下,随即眉头挑起,脸上怒气化为漫不经心。
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额前那一缕红发甩到脑后,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啧……小爷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老东西啊。”
周围的喧嚣依旧,但附近一些人的目光已经被这边吸引,好奇地望了过来。
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正缓慢地从拥挤的人群缝隙中穿过。
那是一位老者,头上戴着一顶边缘磨损、颜色晦暗的破旧毡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干瘪起皱的下巴和那显得有些刻薄的嘴唇,他驼着背,步履移动间显得有些怪异,似乎腿脚不便,但每一步落下却又异常的沉稳。
而最引人注目,是他背上那个巨大无比、形状怪异的包袱,鼓鼓囊囊,不知里面到底塞了些什么,其体积之大,几乎将他整个佝偻的背影都完全吞没。
随着破毡帽老人的缓慢移动,他背上那个巨大而古怪的灰布包袱内部,不时传出一些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异响,有时是短促而坚硬的“咔哒”声,仿佛某种机括在轻轻咬合;有时是令人牙酸的“吱嘎”摩擦声,像是陈旧的木头在相互挤压;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声零星金属件的“叮铃”碰撞声。
这些声音奇特地穿透了统舱内的嘈杂喧闹,显得格外突兀和引人注意。
老人所过之处,周围的人群都下意识地向两侧避让,这不仅是因为那个包袱看起来既沉重又危险,更是因为老者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阴沉、孤僻、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与警惕。
人们纷纷侧目,脸上露出惊奇、疑惑的神情,议论声低低地响起——
“这老头……什么来路?背的是啥玩意儿?”
“不知道,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小心点别碰着了。”
在众人的注视与窃窃私语中,那位戴着破旧毡帽的老人却对红发少年的叫骂完全置若罔闻。
他依旧一步一顿地挤开人群,朝着统舱内部那些更为拥挤、光线也更昏暗的通铺区域走去,很快,那巨大的包袱背影便几乎要融入那片阴影之中。
“嘁,这老东西,架子倒不小,见了小爷我也不知道打声招呼……”毕方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佝偻身影,撇着嘴,很是不爽地自言自语。
一旁的斗笠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拉了拉毕方的衣袖:“哎,毕方,他是不是之前在演武大会上,与你交过手的那个怪人?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蜈蚣叟’?”
毕方将指尖那簇跳跃火苗“噗”地一声吹灭,只留下一缕青烟,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嗤笑一声:“不过是小爷我的一个手下败将,没想到城主府那帮人,竟然把这种老古董也塞上了这艘船……看来也就是专门送来充数当炮灰的,就他这副半截身子入土的模样,能在海上坚持多久?搞不好明天一个大浪拍过来,就直接喂鱼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人群中,一个原本只是好奇张望的中年汉子猛地眯起了眼睛,视线死死锁定了那老者的侧脸,仔细辨认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惊疑不定。
他猛地拉了一下身边的同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喂!你瞅瞅……那不是‘蜈蚣叟’么?他娘的,他怎么也混上这船了?!”
他的同伴闻言,也立刻仔细打量起来,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嘶……你是说,他就是白虎城里那个差点弄出人命的老疯子?”
窃窃私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蜈蚣叟”这个名号及其承载的恶劣传闻,在来自各方的神力者之间飞快传播,他们看向那老者的目光,瞬间从好奇变成了明显的厌恶、恐惧和抵触。
原本只是下意识避让的人群,此刻却仿佛有了共同的立场。
几位本是来自南海对岸、身怀正义感的神力者,也听说过关于白虎城“五鬼”的传言,此时亲眼见到其中一位就出现在同一艘船上,顿时都皱紧了眉头,彼此交换着警惕而不善的眼神。
压抑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身材高壮、面容粗犷、腰间佩着环首刀的武者率先忍不住,朝着那刚刚在通铺角落放下巨大包袱的老者方向,故意大声地啐了一口:“呸!真他娘的晦气!出趟海还能撞见这种玩意儿!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能上船?”
另一边,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哟,刘老大,火气这么大干嘛?人家老头儿安安分分待着,招你惹你了?”
说话的是个靠在缆绳堆上的瘦高个,眼神飘忽不定,脸上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嬉笑,明显是在煽风点火。
“嘿!有乐子了!”毕方看着瞬间转变的紧张气氛,非但不觉得有任何紧张,反而觉得眼前的一切更有趣了。
他嘴角咧开一个兴奋的弧度,一脸兴致勃勃,顺手又搂住身旁斗笠少年的脖子,不由分说便带着他往那人群聚集、暗流涌动的地方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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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四层,一条宽敞明亮的廊道旁,一家新开张的小茶肆悄然迎客,门楣上挂着一块崭新的木牌,上书“海棠斋”三字。
店内,门窗敞亮,崭新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位围着干净素色围裙的年轻姑娘正俯身,拿着微湿的软布,极其仔细地擦拭着最后一张桌子的边角。
她双颊透着红润,一头乌发利落地挽在脑后,却仍有几缕发丝垂落颈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她的嘴角自然上扬,带着一抹浅浅笑意。
今日是方舟出海的大日子,也是这小茶肆头一天正式营业,第一次作为店内的小娘,她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目光总忍不住飘向敞开的店门,盼着能有第一位客人光临,为这崭新的开始带来一点人气。
只是,或许时辰尚早,或许登船的人们都还在各自的舱房内安顿行李、熟悉环境,廊道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这位小娘轻轻叹了口气,将抹布搭在盆沿,正想去后厨看看备的食材,廊道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句轻松的谈笑。
她耳朵敏锐地一动,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立刻侧耳细听,下一刻,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亮,猛地抬头朝门口望去。
恰在此时,那谈笑声已至门前,几道身影恰好停在了茶肆门口。
“李大哥!”当看清为首那位抬头打量着牌匾的少年时,姑娘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直接快步迎向门口,围裙的带子在她身后轻轻飘动。
正抬头观看“海棠斋”匾额的李当归闻言一愣,循声低头望去,只见一个系着围裙、笑容灿烂如阳的姑娘已到了自己近前。
待他看清对方面容,眼睛也是一亮,语气颇为意外:“江黛姑娘?你怎么在这?”
早已等候多时的江黛一脸热情,忙侧身将几人往里让:“你们快进来!”
静姝早已按捺不住,直接绕开李当归,蹦跳着进了门,鼻子吸了吸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和茶香,顿时眉开眼笑,“好香啊!”
沙棠挽着袖子走了出来,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臂,手上还沾着些许未拍净的面粉,显然刚才正在忙碌,她看到站在店内的李当归几人,也是微微一怔,随即莞尔:“是你们呀,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当归见到沙棠突然从后厨出现,先是一愣,目光在她和系着围裙的江黛之间疑惑地转了转,又环视了一下这间整洁雅致的小店,这才恍然大悟,讶异道:“沙棠姑娘?这‘海棠斋’……难道是你开的?”
沙棠闻言,忍俊不禁,用干净的手背轻掩下唇,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李公子,你这才想明白吗?不然你以为我方才为何特意邀请你们过来用饭?”
李当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推荐了个好地方……”
方才,在那别致的小院里安顿下来后,李当归简单归置了下行李,而静姝则趴在巨大的琉璃窗前,将那片停滞不动的海天景色好好欣赏了一番。
初时的新奇过后,见方舟迟迟不起航,窗外的风景仿佛定格了一般,看久了也有些单调,桃花眼姑娘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嘟囔着等船开了动起来再看才好玩。
几人一合计,便决定先下楼逛逛。
他们搭乘那玄妙无比的云梯重回下方熙攘的主甲板,在开阔的区域内信步而行,看到船员们仍在为起航做最后的忙碌检查,后续登船者依旧络绎不绝地从舷梯上来;他们又特意去船头那视野极佳的观景台上凭栏而立,感受了一番拂面而来的强劲海风;随即又步行至船尾,粗略看了眼方舟后方的光景。
光是这走马观花的一圈,便耗费了不少时辰,待回过神来,日头已近中天,腹中也渐渐感到空乏。
于是不再多逛,按照沙棠的推荐,径直来到方舟四层,没走多久,便一眼看到了那块“海棠斋”的木牌。
此时,江黛已热情地引着他们在一张临窗的方桌旁坐下,又动作麻利地为他们斟上刚沏好的热茶,清雅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静姝早已迫不及待,双手扒着桌子边缘,眼巴巴地望着系着围裙的江黛:“江黛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呀?我好像闻到肉香味了……”
“小馋猫,”一旁的沙棠看着静姝那馋涎欲滴的模样,忍不住用还沾着些许面粉的手指虚点了她一下。
随即,她语气熟稔地介绍起来,“后灶上正煨着‘云腿玉参羹’,最是暖胃滋补;蒸笼里是刚包好没多久的‘虾仁玲珑饺’,皮薄馅足;还有今早才送来的鲜鱼,清蒸能品其原味鲜甜,红烧则浓油赤酱极为下饭;还有些家常小炒,像是腊肉炒藜蒿、香煎豆腐什么的,保管合你们胃口。”
她报出的这一连串菜名,听得静姝眼睛发直,忍不住直咽口水,连原本只是觉得有些饿的李当归都觉得腹中更饿了几分。
李当归从善如流,“那就劳烦沙棠姑娘和江黛姑娘,看着安排几样拿手的便好。”
“好的,李大哥你们稍坐,饭菜马上就来!”江黛爽快应下,脸上洋溢着干活儿的劲头,转身就脚步轻快地朝后厨走去。
后厨很快便传来了清脆的锅铲碰撞声、油脂爆香的滋啦声以及更加浓郁诱人的食物香气。
不一会儿,江黛就端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托盘走了出来,利落地将上面热气腾腾的菜品一一摆上桌。
顿时,不大的方桌上变得琳琅满目,热气氤氲。
乳白的云腿玉参羹散发着醇香,晶莹剔透的虾饺能隐约看到内里粉嫩的虾仁,清蒸海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淋着亮晶晶的酱汁,还有几碟色香味俱全的小炒,令人食指大动……
“哇!”静姝的眼睛瞬间亮了,拿起筷子就要去夹那看起来胖乎乎的饺子。
“慢点吃,刚出锅的,小心烫着。”李当归见状,连忙提醒了一句,自己也拿起汤匙,先盛了一小碗羹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气,待温度稍降,才小心地喝了一口。
顿时,一股暖意流入胃中,鲜香满口,他忍不住点头赞道:“好味道!”
宁芙吃饭的姿态依旧利落干脆,但下筷的速度并不慢,显然也对这桌家常却精致的菜肴颇为满意。
雀翎则显得更为细致,小口小口地品尝着,每尝一道菜,眼眸便会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享受,显然也很是沉醉于这难得的美味之中。
沙棠见他们吃得香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转身又去后厨,特意端了一小碟她自己精心腌制的爽口酱菜过来,轻轻放在桌角,“这个配着吃,解腻最好。”
很快,李当归几人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多出了不少空空如也的盘子,尤其是李当归和静姝面前,战绩颇为“显赫”。
江黛依旧笑意盈盈地不断从后厨端出新的菜品,而李当归和静姝二人也明显还未吃够,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江黛笑着将一叠空盘子熟练地收起,摞在手臂上,正准备转身往回走,脚步却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蹙了一下,侧耳似乎倾听着什么。
李当归刚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抬头见到江黛端着空盘站在原地,神色有异,便不由得好奇问道:“江黛姑娘,你怎么了?”
端着盘子的姑娘闻声回头,脸上立刻重新漾起笑容,摇了摇头:“没什么,李大哥,你继续吃吧,后头还有好吃的呢。”
李当归早已顺手将菜塞进嘴里,听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多想,一边咀嚼一边笑着点了点头。
见少年如此喜欢自己做的菜肴,江黛忍不住噗嗤一笑,端着空盘子,脚步轻快地走了回去。
然而,回到后厨,江黛放下菜盘,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眉头再次微微蹙起。
一旁正手法娴熟地切着配菜的沙棠见到她这副模样,手上刀工未停,只是开口问道:“江黛,怎么不端菜了?李公子他们吃好了么?”
见江黛没有回应,沙棠手上的动作这才缓缓停下,她放下菜刀,有些不解地看了江黛一眼,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压低了几分:“怎么了,你这是……又‘听见’什么了?”
江黛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她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确定:“不知为何,我听到下面好像有很多人在吵闹,声音很乱……”
沙棠却并未太在意,一边继续着手上的活计一边笑道:“今日是登船首日,有人吵闹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轻轻拍了拍江黛的胳膊,“你还是快去给李公子他们上菜吧,我记得,那个静姝姑娘不是挺能吃的么,可别让她等急了。”
江黛却摇了摇头,拉住沙棠的衣袖,声音压得更低,语气肯定:“不对劲,不是普通的吵闹,下面好像……打起来了,听着乱得很!”
“什么?”听到这话,沙棠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深知江黛绝不会听错,更重要的是,她作为方舟乘务副领班,维持船内秩序本就是她的重要职责之一,尤其是在方舟即将启航的这个关键节点,任何骚乱都可能酿成难以预料的大祸。
江黛迅速解下身上的围裙,将其搭在一旁的架子上,语气果断地对沙棠说道:“的确出事了,动静来自甲板下面的统舱区域,听起来,像是神力者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斗殴,而且参与的人似乎不少。我下去看看情况。”
说着,她便要转身往外走,沙棠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坚决:“不行!下面那么乱,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万一伤到你怎么办?我和你一起去!”
江黛闻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可是李大哥他们还在外面用餐……”
“出什么事了?”就在此时,后厨的布帘被掀开,宁芙端着一摞空盘子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沙棠和江黛神色凝重地站在一处低声交谈,蹙眉问道。
见到这位与自己有过共浴之谊、并且自己内心十分崇拜的女将军竟来到了后厨,沙棠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松开江黛,快速而清晰地解释道:“宁将军,您来得正好!江黛听到底层统舱好像出了乱子,动静不小,我们正打算下去看看情况。”
宁芙闻言,神色未有丝毫波动,只是将手中的盘子稳稳地放在一旁的台面上,语气平静:“无需慌张,我与你们一同前往。”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听到宁芙也要同去,沙棠和江黛对视一眼,皆是眼睛一亮,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