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百草堂格外的热闹。
看到李当归和峨眉两人平安回来,担心了好几日的李灵芝、李朱砂等人,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肚子里,脸上绽放出由衷的喜悦笑容。
李灵芝心情大好,二话不说,转身就系上围裙钻进了厨房,决定拿出看家本领,为众人准备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饭。
李朱砂则立刻上前,拉着李当归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个不停,嘴里不停地问东问西,当她看到自家弟弟的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时,顿时心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就连青鸢都破天荒地给了李当归一个笑脸,点了点头以示欢迎,阿朵则快步走到峨眉面前,关切地围着她嘘寒问暖。
当好几日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李当归,看到大姐李灵芝做的那一大桌子饭菜时,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之下,他直接给了自家大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又连声夸赞了好几句。
随即,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礼仪,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那架势跟饿死鬼投胎一般,风卷残云,吃得又快又香,那仿佛怎么也填不饱的势头和专注程度,甚至隐隐超过了平日里最能吃的静姝,看得众人又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
酒足饭饱之后,月色如水,洒满庭院。
众人像往常那样,围坐在院子里闲聊纳凉,李当归喝了一口热茶,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他这次北境之行的所见所闻。
他并未提及秘境中的那些惊心动魄,也没说自己身受重伤、险些丧命的事情。
他只是描绘了冰河族人在风雪中举行古老祭祀时的神圣景象;讲述了他们互相扶持,艰难翻越巍峨的黑石山脉,最终站在山巅之上,集体驻足,回望那片北方雪原时,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悲壮与决绝;以及最后,当所有族人真正走出北境,围聚在荒原上吟唱族歌、乞求新土庇护时的震撼与壮观景象。
李朱砂等人都听的聚精会神,眼里满是震惊与赞叹,对那些生活在遥远北方的人表示佩服。
同为北境出身的雀翎和阿朵,则是听得深有感触,她们虽然从小也在北境长大,但至少还有一个相对稳定的部落居所,未曾经历过如流浪的冰河族人那般颠沛流离的艰苦卓绝。
之后,李灵芝等人又给李当归讲述了他不在的这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但众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默契,谁也没有提及云想容和紫嫣登门拜访、以及那封婚书引发的微妙波澜,只是讲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随后,李当归又像往常那样,来到院中空地练剑。
这一次前往北境,不仅得到峨眉的指点,而且还与那些不死敌人交战,多次生死一线,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他的确觉得实力大有长进。
奇怪的是,今晚当他再次握住那把“辞故人”时,总觉得手感有些微妙的不同,剑柄依旧贴合掌心,但传递来的感觉却仿佛更加……通透,仿佛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性变化,与他自身的呼吸、心跳隐隐呼应。
修剑之道,往往先修其心,唯有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间,摒弃所有杂念,将意志、力量与手中之剑彻底融为一体,方能砥砺出最纯粹、最强大的剑道。
其实,早在秘境之中,面对那具实力强大的苍白枯骨,李当归倾尽全力斩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剑时,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那种玄而又玄的“人剑合一”境界。
此刻,借着清凉月光,李当归心神俱静,摒除了所有杂念,他起手挥剑,动作自然而发,只觉得手中长剑如臂指使,心意所至,剑锋即至,他的身影与剑光几乎融为一体,动作流畅至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手中长剑划破空气,寒光点点,发出阵阵清越而悠长的铮鸣之声,仿佛比往日又更加锋利了几分,一套基础的剑法施展下来,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滞涩。
不远处,一直抱剑观看的宁芙,忽然感觉到腰间寒螭剑在鞘中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嗡鸣震颤,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和共鸣,她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之色,随即又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院中少年那剑势如虹的身影,红唇微微抿起。
今夜,李当归依旧是睡在前堂,然而,当他走进前堂时,却惊喜地发现,在靠近药柜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竟支起了一张崭新的小木床。
那张小木床不大不小,做工看起来甚至有些朴拙,却打得十分结实稳当。
他好奇地上前试了试,躺上去尺寸刚刚好,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只是他左思右想,也猜不出这是谁的手笔。
直到大姐李灵芝抱着干净柔软的被褥进来为他铺床时,他才从自家大姐带着笑意的口中得知了真相,原来,这张小木床,竟是青鸢和阿朵趁他不在的这几日,一起亲手做的,这让他深受感动。
待李灵芝为他铺好柔软的被褥、叮嘱他早点休息后离去,李当归便迫不及待地躺在了这张新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床板坚实而舒适,他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感觉全身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化解。
睡床果然还是比睡在地上好太多了,这几日在北境石屋里,每夜睡在冰冷坚硬的兽皮地铺上,他都快有些忘了睡在真正的床上是何等滋味。
夜深人静,百草堂后院的灯火陆续熄灭,众人各自回房安睡,前堂只留下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
李当归枕着双臂,躺在属于自己的小木床上,望着天花板轮廓,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北方出现了可怕的威胁,但李当归却并不太过担心,或许是因为那威胁还离得比较遥远,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担心也没什么大用。
白虎城有城主等人坐镇,其他城池或是更遥远的地方,也自有其有识之士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再加上还有白泽那些看似超然物外、实则心系天下的世外高人存在,他还是觉得比较安心。
他还是秉持着那个简单的信念,天塌下来,自然是那些有能力的人先顶着,若是连他们都顶不住了,那到时候,自己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好身边的家人和朋友。
比起那些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此刻他脑海里浮现更多的,反而是那些正在南迁路途上的冰河族人。
想着他们在黑石山脉以南的荒原上跋涉,不知赶路是否还算顺利?想着乌苏今夜是否找到了一处能遮风避雨的温暖地方休息?她和她那些雪姑姐妹们,是否都吃到了足够果腹的食物?那位热情似火、却又坚韧无比的北境姑娘,此刻是否也在某处篝火旁,望着星空想着南方?
思绪飘远,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接下来即将前往南海的事情。
那艘由白虎城倾力建造的巨大方舟,虽然他之前曾专门去远远见识过一次,但完全建造好后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还未曾真正得见,它相比于南海对岸来的那些大船如何?能否经得起深海的风浪?
还有,他长这么大,还从未真正出过海,不知在那广袤无垠、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上,都会看到何等壮丽的风景?又会遇到哪些未知的危险?他们能否顺利找到并接应到海上那些神力者?这一去,又会离家多久……
想到这些,李当归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既有一丝对未知的担心,却又有一股压抑不住的跃跃欲试,但他知道,接下来的南海之行,对他来说,注定将是一段充满挑战的难得经历。
想着想着,他便有了困意,可就在他刚准备放松心神,沉入梦乡之际,却听到前堂外传来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他非常熟悉,脸上顿时不受控制地露出欣喜的神色,困意一扫而空。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心脏甚至因为期待而微微加速跳动。
果不其然,轻微的“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宁芙迈步走了进来。
今夜的她,没有佩戴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只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白色细棉外衣,乌黑如瀑的长发并未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束成利落的高马尾,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个松松散散的发髻,任由几缕发丝柔顺地垂落在颈侧和身后,整个人显得很随意,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眸和周身那股如月光般清冷出尘的气质,依旧未变。
李当归连忙往床内侧挪了挪身子,在并不宽裕的小木床上殷勤地腾出一个位置,他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宁芙,无声地期待着她坐过来。
宁芙见少年那副毫不掩饰的欣喜和带着点傻气的期待嘴脸,故作冷淡地轻哼了一声,但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极其自然地侧身坐在了他腾出的床沿边。
每次只要和李当归近距离相处,宁芙总能感觉到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欣赏,此时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里又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李当归则是直接笑着赞叹道:“将军,你今晚真好看。”
听少年上来就是这么直白的一句,宁芙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很受用,她罕见地没有出言斥责或反驳,只是将目光微微移开,落在了别处,算是默许了这份赞美。
李当归一句夸完,见身旁的女子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便伸手拍了拍身下的小木床,继续主动开口道:“将军,我听大姐说,这床是青鸢姑娘和阿朵姑娘亲手给我做的,真让我没想到,她们竟有这份心思。不过,这床我睡得很舒服,真的很喜欢。”
宁芙闻言,目光扫过那张做工朴拙却明显用了心的小床,语气依旧淡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埋怨:“若不是有人占了你的房间,你何须睡在这里,她们二人,又何须大费周章地为你支这张床。”
李当归却是浑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语气豁达而体贴:“红绡姐和峨眉姑娘是客人,既然借住在我们百草堂,当然不能让她们睡在这里打地铺,我就无所谓了,睡哪里都行,这其实真的没什么,再说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日可是都睡在北境冰冷的石屋地上,对比起来,有这张床已经非常好了,青鸢姑娘和阿朵姑娘也是一片好意,等找机会,我得好好谢谢她们两个才行。”
宁芙没有继续在床铺的事情上多说什么,那双清冽的眸子忽然转向身旁的少年,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神色变得异常认真,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开口问道:“这次去北境,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李当归闻言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别过头去,避开她那过于锐利的视线,直接开始装傻充愣,打着哈哈道:“没有啊?什么严重的伤?将军你是说我脸上这道小口子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只是不小心被北境的枯树枝划了一下,真的不碍事……”
宁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少年那明显有些躲闪的脸庞,声音带着冰冷的压迫感:“李当归,你真把我当傻子了?”
装模作样的李当归被她这冰冷的语气和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知道再也瞒不过去,这才悻悻然地转回头,脸上露出一个无奈苦笑,叹气道:“将军,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少说废话,让我看看。”宁芙丝毫不为所动,语气直截了当。
李当归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真的不必了,将军,我确实是受了点伤,但都是皮外伤,早就好了差不多了,真的没——”
他话未说完,身旁的女将军脸上已经露出不耐表情,直接凑上前去,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解他单薄睡衣的衣领扣子。
李当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抬手阻止:“哎!将军你别……”
然而,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宁芙毫不留情地“啪”一声直接拍开,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宁芙手下动作毫不停滞,三两下就把少年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薄睡衣给扒了下来,露出了精瘦却线条分明的上身,顿时,他腰间那两处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显得可怖的贯穿伤口,赫然清晰地映入眼帘。
宁芙的呼吸猛地一窒,眉头瞬间紧紧蹙起,她抬眸,望向眼神闪烁的少年,声音带着浓浓的质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小伤’?”
李当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嘴硬道:“我堂堂七尺男儿,这点伤——”
“你觉得在我面前逞英雄很有意思?”宁芙直接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寒刺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李当归被她这句话噎得顿时哑口无言,所有逞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彻底闭上了嘴。
宁芙抿着唇,仔细查看了李当归腰间的伤口,那狰狞的伤痕让她心头一紧,她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散发着清苦药香的白色粉末倒了一些在手心,然后用指尖蘸取,开始轻轻地为少年涂抹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
冰凉的药粉触及皮肤,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但更多的是她指尖那细腻温柔的触感,感受着这份无声的关怀,李当归只觉得心脏跳得又快又重。
正在专注上药的宁芙,手上动作细致入微,眼神却愈发锐利冰冷,她头也不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李当归一听这话,顿时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在关键时刻为乌苏挡下致命一击,结果猝不及防被利刃偷袭,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惊险无比,若非乌苏不顾一切地用手抓住那下落的利刃……他或许真就死于非命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面对宁芙,他并不想隐瞒这些,于是如实开口道:“将军,我这次去北境,其实……遇到了一些很危险、很可怕的东西,几乎是九死一生,有好几次,真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死在那片雪原上,再也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宁芙正在上药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一些白色的药粉从她指尖洒落,星星点点地落在了深色的床单上。
虽然早已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他如此平静地说出“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这样的话,她的心还是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李当归察觉到她的情绪,便朝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语气轻松道:“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么?我还是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现在……你能陪在我身边,关心我,这不就是我的福气么?”
宁芙没有回应他的玩笑,目光依旧盯着他腰间的伤口,沉默了很久,直到将伤口都仔细涂抹了一遍,她才将药瓶的塞子紧紧塞好,收回怀中。
当她再次抬眸望向少年时,李当归清晰地看到,她那总是清冷如霜的眼角,竟然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但她还是强忍着情绪,不让那脆弱流露出来,只是声音愈发低沉压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在北境,遇上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李当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静、更轻松一些,将秘境中的遭遇娓娓道来。
即便如此,当宁芙听完那支杀不死、数量庞大、且有恐怖领导者指挥的亡灵军队,以及李当归和峨眉如何险死还生时,她的神情已经凝重得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她久久无言,只有那只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微微颤抖,昭示着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李当归见到宁芙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心中却满是动容,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那只紧绷的手,温声安抚道:“虽然说这一次北境之行确实惊险无比,远超预期,但最后的结果总归是有惊无险,我们都平安回来了,我不想让大姐二姐她们太过担心,更……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所以这些事情才选择只字未提。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么?已经过去的事情,也无需再多说什么,徒增烦恼。至于北方那些诡异的东西,我们也暂时不用过多考虑,我早已将此事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城主他们,想必他们此刻已经在商议对策,会有所行动。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集中精力,好好准备南海一行即可,救援对岸神力者、开辟航线,这也事关重大,绝不能怠慢。城主虽然给了我几日时间休整准备,但我打算……在后天便出发。”
宁芙静静地听完他这番话,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最终,她缓缓点了点头。
的确,无论过程多么凶险,眼前这个人此刻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还能笑着宽慰她,这便是最重要的。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脸上,声音比方才柔和了几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后,无论遇到多危险的事情,受了多重的伤,你绝不能再像这次一样瞒着我,听到了么?”
李当归认真点头:“好,我以后绝不瞒你。”
得到他的保证,宁芙的脸色这才真正缓和下来。
她细心地帮李当归将褪下的衣服重新穿好,整理好衣襟,动作自然而专注,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李当归面前。
李当归见到宁芙手里的东西,微微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这不是我之前丢失的那缕剑穗么?将军,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上一刻还满脸关切、为他整理衣襟的宁芙,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柳眉一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意味:“你不妨……猜一猜?”
“这——”李当归眉头微皱,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他只模糊记得那日在玲珑坊时,就发现这剑穗不见了,具体丢在哪里、何时丢的,完全没有头绪,他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如实道:“我……猜不出来。”
宁芙忽然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是从那个谢春花手里抢过来的。”
“什么?”李当归先是一脸惊讶,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随即,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
定然是那日谢春花给他下药、意图不轨之时,趁他意识模糊、毫无反抗之力,偷偷从他剑上解下来的,可那位春花姐想要对他图谋不轨也就算了,偷偷拿走他的剑穗做什么?真是奇怪又令人费解……
想到这里,李当归只觉得一阵无奈,伸手就想要从宁芙手中接过剑穗,然而,女将军却手腕一翻,攥着剑穗又收了回去,并没有还给他的意思,这让他有些不解。
宁芙语气淡淡道:“文者饰穗以明志,武者去穗以存真。你如今已是一名真正的用剑之人,你的剑,是用于守护与杀伐的利器,而非文人雅士用来摆样子的装饰品,需注重其实用与锋芒,根本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累赘,以后,别再往剑上挂这些东西了。”
李当归练剑这么久,自然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想当初他还兴致勃勃地给宁芙编了好些剑穗,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幼稚,还不如送些更实用的东西。
他认同地点点头:“将军说的是,我以后不挂了。”
但他随即又生出另一个疑问,好奇地问道:“不过,将军,你是怎么从春花姐手里把这剑穗拿回来的?”
宁芙眼神一冷,“那谢春花,前几日一直不死心,在玲珑坊附近徘徊等着你,这几日,更是直接隐藏在了百草堂附近的巷弄里,就等着你回来之后,她好寻机与你‘私会’。”
李当归顿时一头雾水,更加困惑了:“什…什么意思?她为何还要找我?”
“你说呢?”宁芙直接冷声反问,眼神锐利如刀。
李当归见到宁芙这副暗含杀气的样子,心中顿时了然,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保证道:“将军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我绝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随即他又有些好奇地追问:“不过,你说她这几日真的就藏在百草堂附近了?真的假的?”
宁芙忽然往前凑近了几分,几乎逼到少年面前,语气里带着警告意味:“你别问这么多无关紧要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不准再与那女子有任何来往,听见没有?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感受到宁芙的冰冷杀气,李当归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赶紧连连点头:“知,知道了……”
见他态度诚恳,宁芙周身那骇人气势才稍稍收敛,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早些休息。” 便直接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李当归看着她就要走,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舍,脱口而出:“将军,你……不再坐一会儿么?”
宁芙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柳眉一挑,反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还想得寸进尺,让我陪你一晚上?”
李当归看着她月光下清丽绝伦的侧脸,心跳不由得加速,不想隐瞒,老实地点头承认道:“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你——”宁芙万万没想到李当归竟真的敢有如此混账想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耳根却没来由地红了起来。
她狠狠瞪了少年一眼,似乎想骂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前时,脚步却又顿住了,头也不回道:“明日我要回家一趟,你……跟我一起。”
说罢,根本不等李当归有任何反应或回答,她迅速拉开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门外,只留下轻微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李当归则独自坐在床上,笑的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