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宁府门外,宁无咎负手而立,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他看着即将离去的女儿,冷硬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声音也比平日温和了许多:“芙儿,真不留下吃顿便饭了?爹给你准备你爱吃的……”
宁芙的语气依旧平淡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不必了,方舟明日出发,还需回去做些准备。”
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微微偏向别处,忽然又低声补充了一句:“等这次……南海一行结束后,我……再回家吃。”
本来还有些失望的宁无咎,听到后面这句话,那张惯常冷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他又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极其欣慰的笑脸:“好,那为父便在家等你。”
随即,他忽然又正色起来,语气变得郑重:“芙儿,为父知道,以你如今的实力和本事,天下之大,不论去哪里都不成问题。但那南海毕竟深不可测,凶险异常。你这一次,定要万事小心,多加防备,切不可仗着艺高便大意轻敌。”
宁芙点了点头,应道:“嗯,我知道。”
说完,父女二人之间似乎又找不到更多的话题,陷入了沉默。
于是,宁无咎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正在专心解着马缰绳的李当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试探,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芙儿,既然你与那小子情投意合,你爹我对他也还算满意,是个可造之材,配得上你。那……是不是等你下次从南海回来,咱们就该着手准备成亲一事了?哦,对了,听说他父母如今都不在家,那他的家中可还有其他能做主的长辈?若是有的话,过几日爹就——”
“父亲!”宁芙听到这里,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忍不住低声打断。
宁无咎听到女儿今日第二次脱口而出叫他“父亲”,微微一愣,随即心里乐开了花,再见到女儿这副罕见的羞恼模样,他立刻了然一笑,脸上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心里却更加高兴。
他见好就收,语气再次柔和几分,带着满满的宠溺和纵容:“好好好,爹不说了,是爹太心急了。你不愿如此着急,那便等你准备好了再说,我闺女又不是那寻常人家需要早早出嫁的女子,自然是想何时成亲便何时成亲,爹都由着你便是。”
宁芙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却恰好撞见对方也正转头望来,并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她赶紧收回目光,心跳莫名又快了几分。
宁无咎将女儿这细微的举动尽收眼底,心中更是了然,不由得抚了抚须,嘴角微微扬起。
宁芙脚下长靴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一片枯叶,犹豫了一下,忽然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提起般开口道:“他……家住在城西,百草堂。家里还有两位姐姐,对他极好。其中长姐名为李灵芝,是一个……颇为持家有方、明事理的女子。”
说到这里,她便不再继续下去,仿佛已经说完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信息。
宁无咎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心领神会,他抚着胡须,郑重点头笑道:“好,爹记下了。”
宁芙脸颊依旧微微泛红,却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李当归已经解开了两匹马的缰绳,牵着它们走了过来,他腰间的双剑皆已安然归鞘,唯有剑柄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少年的脸上带着轻松而明亮的笑意,显然心情颇佳。
宁无咎目光转向他,嘴角依旧扬起,但语气却刻意保持着平淡:“小子,今日你能接下我三剑,还算你有些本事,尤其是最后那一剑,证明你的确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力,但这仅仅是开始,我要你记住你今日所言,今后,你若让我女儿受半分委屈,或是因你之故身陷险境……届时,无论你身在何方,有何凭仗,我宁无咎,纵使千里万里,也必亲至向你问罪,我手中的剑,可不会再如今日这般‘手下留情’。”
李当归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笑意,神色变得无比认真,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宁芙,然后才转回头,对着宁无咎郑重点头道:“宁伯父放心,我李当归此生,绝不负她,必竭我所能,护她周全,予她喜乐。”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让一旁静静聆听的宁芙,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温柔笑意。
宁无咎盯着少年看了片刻,终于不再多言,他转过身,不再看他们,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硬,“你们走吧,时辰不早了。”
宁芙看着父亲那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孤寂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句轻不可闻的告别:“爹,我走了。”
宁无咎依旧背对着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但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那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
宁芙也不再多言,走向李当归,牵过其中一匹马的缰绳。
李当归则对着那依旧挺立的背影,拱手,无声地行了一礼。
随即,两人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轻夹马腹,并辔向着来时的那条幽静长街行去。马蹄声逐渐远去,很快,两骑身影便消失在了长街的拐角处,再也看不见。
宁无咎依旧站在原地,良久,都未曾动弹一下,直到远处的马蹄声彻底消散在风中,他才缓缓转身,目光投向那早已空荡荡的街巷,神色复杂。
可随即,他紧绷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下来,望着空旷无人的街道,嘴角泛起一丝带着淡淡惆怅的微笑,喃喃低语道:“昭云啊,你看到了吗?咱家芙儿,真是长大了,而且,越来越像你了……你若是还在,见到刚才那小子,肯定也会满意,虽然愣头青了点,但……配得上咱们女儿,眼神干净,有担当……你没在,可惜了……”
说着,这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男人,望着空巷,微微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时光无法倒流的遗憾与深深的思念。
他最终摇了摇头,迈着大步,转身走回了那扇寂静的府门之内。
长街上,两骑并辔,马蹄声在东城空旷的街道上回荡,节奏轻快。
李当归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辞故人”的剑柄。
他的脑海中,依旧在不断回放着方才那玄妙无比的一幕,心念微动之间,长剑便如臂指使,甚至无需接触,便能依循他的意志破空而出,那种心意与剑魂完美交融的感觉,实在太过奇妙,让他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心中激荡不已。
关于御使飞剑一事,他深知绝非易事。
这并非单靠苦练招式便能达成,御剑之人必须心志坚定,心无杂念,意图纯粹如一,同时,对剑本身也有要求,必须是品质上乘、灵性自生,且与主人性情契合,经过长年累月的温养与并肩作战,方能逐渐达到心意相通的境地,条件极为苛刻,可一旦成功,便能真正做到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李当归很早就曾见识过宁芙施展精妙的御剑之术,那把寒螭剑在她手中如同活物,来去如电,攻守自如,他一直都心向往之。
后来参加演武大会时,那位手持神农尺的姜氏,也曾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御剑技巧,这些都让他心中既羡慕又赞叹。
而在北境,他更是亲眼目睹了峨眉御使飞剑“见新雪”的场景,峨眉应该并非真正的剑客,甚至可能从未练习过剑法,却依旧能凭借其深不可测的庞大实力,强行御剑,发挥出恐怖威力,这让他感到佩服的同时,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飞剑之术的强大。
如今,他与自己的剑历经磨难,心意相通,并且成功迈出了御剑的第一步,这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到这些,李当归的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只觉得今日与宁芙父亲这一次剑道交锋,实在是收获巨大,畅快无比。
宁芙策马走在旁边,早就注意到身旁这少年自个儿坐在马背上傻笑了半天,柳眉不禁微微一挑,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李当归闻言,侧过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将军,你看我方才最后那一下,厉不厉害?”
听到这话,宁芙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庭院中,少年青衣飘动、潇洒写意,御剑破招的那一幕。
那时的他,自信而专注,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芒,与初学剑时那个连剑都握不稳、时常被她训斥的少年判若两人。
宁芙知道,李当归这次北境之行历经生死,实力定然有了飞跃般的提升,加之他那两把剑本就非凡品,但即便如此,他不仅能接下自己父亲那三剑,甚至最后还能以御剑之术巧妙破招,这依旧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心中充满了惊喜和欣慰。
不知不觉间,她都快忘了,他最初练剑时,是多么的生涩外行。
此时,宁芙看着身旁少年笑得灿烂,不由得冷哼一声,故意板起脸:“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不过是实力稍有进步,侥幸御使了一次飞剑,你便如此自满骄傲?莫非觉得从此便已经天下无敌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剑道一途,永无止境。”
本来心情大好的李当归一听这熟悉的教训口吻,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收敛了笑意,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志得意满。
他赶紧端正态度,虚心受教:“将军教训的是,是我太浮躁了,剑道深远,我这点微末进步实在不算什么,日后定当勤加练习,戒骄戒躁。”
见到少年这副立刻认错的样子,宁芙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过……你今日的表现,确实让我有些意想不到。我父亲虽并未对你全力出剑,但也绝非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接住,你却能应对得当,甚至最后毫发无伤,可见你平日并未懈怠,我……很满意。”
李当归闻言,如同得到最高奖赏,再次展颜一笑。
宁芙顿了顿,目光望向前方的长街,声音稍稍低了一些,却格外清晰:“其实,你本不用非接那三剑,也不用向他证明什么……我既已心系于你,认定是你,那么即便是我父亲他对你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当归却是摇头,目光坚定道:“将军,为了你,别说是三剑,就算是要接一百剑、一千剑,我也心甘情愿。”
宁芙听到这话,心里一暖,既高兴于却又被他这直白话语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别开视线,故作嗔怪道:“你……你能不能别老是对我说这般肉麻的话?成何体统?”
李当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将军,这些话就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认真地补充道,“但每一个字都是我的真心话。不过既然将军不爱听,那我以后就不说了,放在心里就好。”
宁芙闻言,轻哼一声,没有明确回答。
她忽然一抖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低喝一声,策马加速向前奔去。
李当归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赶紧策马跟上。
二人回到百草堂时,已是正午时分,还未进门,便听到后院传来阵阵笑语。
厨房里,李灵芝等人正围坐在饭桌前吃饭,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家常菜,却香气四溢,静姝似乎正在兴高采烈地对众人说着什么,手舞足蹈,引得饭桌上气氛很是热闹。
当李当归和宁芙一前一后迈步走进来时,堂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都微微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李灵芝最先回过神来,放下筷子,直接开口问道,语气带着疑惑:“当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和宁姑娘一起留在她家里吃午饭呢。”
李朱砂的眉头立刻担忧地皱起,看向自家弟弟,质问道:“臭小子!你不会是表现不好,笨手笨脚说错了话,惹得宁姑娘父亲不高兴了,所以人家才没留你吃饭,把你赶回来了吧?”
一旁的青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一副“我早就料到会如此”的表情,对着李当归凉凉地嘲讽道:“怎么样?是不是挨了老丈人一顿结结实实的臭骂?”
这话顿时惹得旁边的阿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嘴。
就连站在李当归身侧的宁芙,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李当归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笑意,解释道:“没有的事,宁伯父为人很好,本来确实是要留我们吃饭的,但我们想着明日就要出发,还需回来做些准备,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这时,宁芙也看向李灵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夸赞意味,补充道:“嗯,而且,我想在离开之前,多吃几顿大姐做的饭。”
李灵芝一听宁芙这话,尤其是那声自然无比的“大姐”和毫不掩饰的夸赞,顿时展颜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显然开心极了。
静姝见到两人回来,本就高兴,此刻更是积极,直接利落地起身,手脚麻利地盛了两碗满满的白米饭,放到饭桌上空出的位置前。
随即,她直接上前亲昵地拉住宁芙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宁姐姐,快先吃饭吧,你一定早就饿了!”
见到李当归这么早就回来,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雀翎,终于露出了笑脸,她立刻起身,去碗橱那边拿了两双干净的筷子,一双递给了刚落座的宁芙,另一双则放好在静姝刚盛满的那碗米饭上。
然后,她极其自然地将那碗属于李当归的饭端到了自己身旁的空位前,随即拍了拍空位,笑着对李当归道:“别傻站着了,快过来。”
李当归便微笑着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来回奔波,他确实早就饥肠辘辘了,坐下后,直接端起饭碗大口吃了几口,一旁的雀翎则像往常那样,不断地往少年碗里夹他爱吃的菜,动作熟练无比。
李当归吃了几口饭菜,垫了垫肚子,忽然想起了正事。
他看向对面正贴心地给宁芙碗里夹了一块嫩豆腐的静姝,开口问道:“静姝,你今日,去过城主府了么?事情办得如何?”
静姝闻言,手上夹菜的动作不停,语气轻快,邀功似的说道:“当然去啦!我和雀翎姐姐一起去的,城主和那位胖爷爷知道我们明日就要出发,都很高兴呢!”
“哦?”李当归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身旁的雀翎,没想到她也一起去了。
刚给李当归碗里堆了一座“菜山”的北境女子,对着他点了点头,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没错,你想问的那些,我们已经都帮你详细问清楚了。”
雀翎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怀里取出一枚紫玉令牌,轻轻放在饭桌上,推向李当归那边,继续道:“这次前往南海的方舟,并非只有一艘,而是共有两艘大船同行,一艘便是白虎城新建的方舟,另一艘则是之前从南海对岸来的那条。出发时间定在明日午时之后,我们只需在那之前,赶到城南外的海港渡口即可,到时候,只要出示这枚城主交给我们的令牌,自会有人带领我们登船。”
李当归闻言,眼睛一亮,伸手拿起桌上那枚紫玉令牌,好奇地仔细端详起来。
令牌质地细腻,正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白虎徽记,背面则赫然刻着一个“天”字。
李当归不知这个“天”字具体代表何意,但想来必定只有通过演武大会严格选拔出来的顶尖神力者才有资格获取,这便是他们登船的凭证。
静姝笑吟吟地继续分享着她的见闻,语气兴奋:“问完事情后,我们还特意去了一趟城外,看了看咱们自己造的那条大船呢,真的好大!比之前南海来的那条还要大得多,而且船上面什么都有。”
眼里亮晶晶的桃花眼少女忽然转向身旁的宁芙,张开双臂,努力比划着一个巨大的范围:“宁姐姐,你知道么?那条大船的船头有一片非常宽阔的观景台,四周围着雕花栏杆,站在上面,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的所有风景都能看到,今早我们就看到海上有一群飞鱼跃出水面呢!可漂亮了!等到了大海上,我们可以每天都去那里看风景、吹海风,一定特别有意思!”
宁芙见静姝这副雀跃样子,仿佛已经身临其境,清冷的眉眼也忍不住柔和下来,微微一笑:“好,等到了船上,我自会陪你去看看。”
李当归听着静姝绘声绘色的描述,想象着那艘巨舰劈波斩浪、航行于无垠碧波之上的景象,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感,忽然觉得,这一次危机四伏的南海之行,或许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有趣。
一旁的雀翎见到少年眼里闪烁的憧憬光芒,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对他开口道:“不仅如此,那艘方舟的船尾,还有一片更为宽阔的演武场,等我们到了海上,你每日早晨或是傍晚,都可以去那里练剑。”
“真的?”听到这话,李当归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白虎城建造的方舟上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随即,他心中更是迫不及待。
李灵芝见到自家弟弟那副跃跃欲试的神色,心里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还在兴奋头上的静姝,开口问道:“静姝,你方才光顾着说船头船尾了,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那方舟上面,住的地方究竟如何?舱房可还宽敞舒适?毕竟要在海上待不少时日。”
李朱砂也立刻附和道:“对啊!还有,若是饿了怎么办?那大船上面,有吃饭的地方么?总不能天天啃干粮吧?”
静姝闻言,笑吟吟道:“住的地方啊,大多都在船下面呢,我和雀翎姐姐还未来得及下去仔细看,但听说,那方舟里面,从下到上,总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我想,应该是很不错的,大姐你就放心吧!”
她顿了顿,“至于吃饭的地方么……那就更好了!”
雀翎也点点头,回想起上午在方舟上看到的景象,忍不住赞同道:“的确,方舟的上层,竟然开设了几家小酒楼和茶馆,虽然肯定比不上城里那些大酒楼,但看起来很不错,我想,吃饭的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李灵芝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如此便好。”
李朱砂则是听得震惊不已,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一艘船上面竟然还会有酒楼茶馆这种地方,那船……究竟该有多大?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李当归,他虽然知道方舟巨大,但也没想到能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青鸢和阿朵脸上也皆露出惊讶神色。
静姝眼里满是憧憬,继续道:“上面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我们上午根本都没转完呢!尤其是船的下面几层,听说更有意思,有些位置好的房间里面,墙壁上还镶嵌着什么琉璃窗,即使是住在房间里面,也能直接看到外面的风景呢!”
说完,她忽然又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住到那样的房间……”
李当归听完静姝对海景房的向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道:“静姝,我们这一次前往南海,首要任务是接应对岸的神力者,探查情况,并非单纯去游玩的。海上风浪难测,前途未卜,能有一个舒服干净的地方安稳睡觉,保存体力,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哎呀,我知道啦!我就是随口说一说,想象一下嘛,又没说一定要住。”桃花眼姑娘撅了撅嘴,点点头,假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眼里对那神奇琉璃窗的憧憬却丝毫未减。
李当归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对着静姝问道:“对了,你不是说上午并未真正进入船内查看么?你方才说那些舱房的情况细节,都是听谁说的?”
静姝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是之前在风雨楼和我们一起泡温泉的那几位姐姐告诉我的呀!她们早就提前上船了,今早我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她们在帮忙清点物资,她们还专门问起你来着。”
李当归点了点头,这才了然。
他想起了那几位性格各异却都身怀绝技的女子,看来她们也将是此次航行的同伴。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雀翎,胳膊肘忽然轻轻顶了顶他,开口道:“对了,今早在方舟上,除了遇到她们,我们还遇到了那个紫衣姑娘,以及她那位姐姐。”
李当归微微一愣,随即才开口问道:“哦?紫嫣姑娘和云前辈么?她们还好么?说起来,我其实本该去一趟风雨楼拜访她们的。”
一提到风雨楼的那两位,饭桌上的众人顿时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李灵芝和李朱砂交换了一个眼神,青鸢挑了挑眉,阿朵则低下头默默吃饭,显然都还记得前几日云想容和紫嫣登门拜访时那略显尴尬和紧张的场面。
雀翎早就从阿朵那里听说了那日发生的事情,此时听到少年这么问,便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嗯,是她们,那个紫嫣姑娘一见到我,就急切地问我你有没有从北境回来。我便如实回答,说你昨日便已经平安回来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李当归,继续道:“但她紧接着又追问你的状况,我看她很是担心,便也没隐瞒,说你虽然回来了,但受了重伤……她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说什么都要马上来百草堂看你。我便告诉她,你一早就跟着宁芙回了家,至少也要到下午才会回来,让她不必此时白跑一趟。”
雀翎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但饭桌上的气氛,却因这番话而又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李当归却是有些发愣,顿了顿,才看向雀翎,语气带着些许不解和无奈:“雀翎,你……你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雀翎夹了一筷子菜,漫不经心道:“她问我,我就照实说了,怎么了?”
李当归扶额,更加无奈:“我哪里算受了什么重伤?你这不是胡说么……”
雀翎却忽然放下筷子,闪电般伸出手,精准地往李当归腰侧伤口的位置轻轻一按。
李当归猝不及防,被突然触碰到的瞬间,下意识地“嘶”了一声,猛地往旁边一缩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腰。
雀翎见状,立刻收回手,语气变得幽怨,还带着一丝委屈与心疼:“你还嘴硬说没受伤?没受伤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她这话音刚落,原本还在想着其他事情的李灵芝、李朱砂等人顿时脸色一变,目光一下全部聚焦在李当归身上。
“受伤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李灵芝立刻放下碗筷,急切追问。
李当归赶忙对着自家大姐二姐开口解释道:“大姐,二姐,你们别听雀翎夸张,我确实……是不小心受了点伤,但是早就没事了,真的,你们千万别担心……”
李灵芝哪里肯放心?她深知自己这个弟弟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李朱砂更是二话不说,直接站起身就绕到李当归身边,眼圈都急红了:“臭小子!每次都这样!快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
“哎,二姐!真的没事,不用看……” 李当归还想挣扎,但哪里抵得过关心则乱的两位姐姐?
于是,在饭桌旁,众目睽睽之下,李当归几乎是被李朱砂和李灵芝“强制”着扒开了上衣,露出了腰间那两处伤痕。
李灵芝、李朱砂等人顿时都倒吸一口凉气,大吃一惊,心疼与后怕瞬间淹没了她们。
随即,根本不容李当归再多解释,李灵芝立刻开始仔细为他检查伤口愈合情况,李朱砂则已经小跑着去拿药箱,很快,各种最好的金疮药、散瘀膏都被翻了出来。
李当归被她们一顿“折腾”,心里又感动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