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艰难地抬起眼睑，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两根纤长骨感的指头穿过铁条的空隙，轻轻捏住了云枫下巴，丝毫没有用力，可云枫分明从这般居高临下的钳制中感受出与之俱来的气场与君临天下的氛围。
随即，一个悦耳又调侃的声音在云枫耳边响起——
“怎么，这就坚持不住了？路还很远呢。”
云枫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挪动一下位置。
那人笑了笑，扭头看向周围已经停驻的长长的马车队，嘴角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样吧，你们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咱们再继续前进，到地方以后，有专人给你们检查身体，你们务必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争取一次性被选上了！”
其他马车铁笼里的年轻姑娘们纷纷点头，有的神色疲惫不堪，而有的则满脸兴奋，两手抓着铁条跃跃欲试。
云枫皱眉看向那边，马车里却不闻丝毫哭喊声与啜泣声，人人处在一种极奇怪的状态中，不知道该说他们满足，还是担忧。
一阵寒风吹来，云枫身子又微微哆嗦了一下，那人亲手给云枫递过来一个盘子，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个窝窝头，以及一碗稀粥。
云枫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那人笑嘻嘻地问他：“怎么，你不吃吗？”
“桑昆。”云枫终于不耐烦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是什么地方？她们……又是谁？”
“啊，你问这个啊。”桑昆直起身子，无辜地挠挠头，忽然嗤笑一声，仿佛造物主在俯瞰脚下微不足道的蝼蚁，以一种极轻蔑的眼神盯着云枫，打量了片刻，冷笑道，“你猜猜？”
云枫沉默了一瞬，眼神暗沉下来，低声道：“那你可以走了。”
“啊，别这么冷漠嘛。”桑昆勾起嘴角，眼底却殊无笑意，阴阳怪气地道，“好奇心害死猫，你不会不知道吧？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云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侃侃而谈的发言：“无所谓。我猜，你这是一条运货的通路，是吗？”
桑昆眼神一沉，低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云枫张了张嘴，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脑海中仿佛黏了浆糊，答案挤压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呢？
有份记忆仿佛沉没在海底，被黑蓝色的海水深深埋葬，他无法触及，也无从触及。
他皱着眉头，拼尽全力思索也得不出答案。
桑昆看着他的模样，笑了一下，起身离去了。
待云枫反应过来，身边已经了无人影，前前后后那一串的姑娘坐的敞篷马车都停住了，她们窝在自己的铁笼里坐着吃东西，仿佛一只只饥饿的小兽。
云枫大致问了一下，得出了个惊人的结论。
这些姑娘的来路竟然五花八门，有参加高薪招聘的，有经人介绍相亲的，有网恋见男友的，甚至还有被人拉拢来赚大钱的。
五花八门，不一而足，而这些姑娘的共同点是，无一有五官残缺或肢体残疾。
云枫静静地看着她们，听着她们或悲愤或兴高采烈的讲述，心里一股股寒意逐渐蹿起。
这些人，没有一个知道这是一条通往何处的路，她们只觉得，自己是行走在康庄大道上，前途一片光明，殊不知即将跌入的，分明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