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安抱紧纪晏书,任她挣扎也不松开,他知道她的苦,她的恨,担心情绪太过伤到自己,又把她弄晕了。
整个新年里,李持安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引导她通过正常途径把荆王爷绳之以法。
纪晏书选择敲登闻鼓,登闻鼓可直达天听。
新春的头两日,宫里下一道旨意,封纪晏书为三品昭雪夫人。
纪晏书知道,这是李持安和姑母为她求来的。
平民女子敲登闻鼓,要受二十庭杖,诰命夫人敲登闻鼓,可免二十庭杖。
新年后的初五,纪晏书见到了她的弟弟。
南荣清嘉形容颓废,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开朝日我会去敲登闻鼓,你是母亲的儿子,也是证人,若你念着母亲的生育之恩,便来帮我。”
听到这话,南荣清嘉终于抬起无神的眸子看着纪晏书。
嘴巴晦涩,还是沉声开口了,“你要弑父吗?”
纪晏书转眸定定地看着南荣清嘉,“我的父亲早就死了,他是我的杀母仇人。”
正月十五开朝日,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朝会后,官家在文德殿上邀请群臣,百官在此时听到阵阵鼓声。
官家问:“是谁在击登闻鼓?”
张之洲进来禀报,“是三品诰命夫人在宫外击鼓鸣冤求见陛下。”
韩晚浓趁机进言,官家则等人到了城门,却见表妹一身缟素跪在登闻鼓前陈冤。
“胡晏书状告荆王南荣珣。”
“一告南荣珣逼婚不成,欺辱我母。”
“二告南荣珣杀我母,火油纵火,害我母亲尸骨无存。”
“三告南荣珣勾结乔氏荞娘,罗织冤狱,更令方得弦对我用以百般酷刑,屈打成招。”
纪晏书手举着诉状,眼眸泛红有泪,“黄土白骨,沉冤七载,生者恸绝,亡灵泣血,皇天后土,实所共鉴,鸣鼓陈冤,天命诛之!”
人群中的南荣清嘉听得声声泣血,最终还是走出人群,走到登闻鼓前,看了眼他的姐姐,拿过阿蕊手上的鼓槌,敲了起来。
“纪若水之子胡清嘉……状告荆王南荣珣……抢夺人子,虐杀我母,编织冤狱,戕害无辜……”
这一告,一石激起千层浪。
阿惜状告南荣珣强抢民女,逼死她父母。
李持安则趁机递了文书,勾结杭州知府方得弦、杭州市舶司蒲寿庚,把舶税钱贩运海外牟取暴利。
还有南荣珣令邱太医用毒水芹毒杀晏同一,大阅时让其死士借机杀他。
桩桩件件都指向他的王叔,官家特意去皇仪殿请示太后,太后只说,民意不可违,民心不可逆。
官家选任亲信为主审,关押荆王爷的牢房却是在宗正寺。
纪晏书知道,官家这是有意要放过荆王爷。
这日,她打点一番,进了宗正寺,见到了荆王爷。
荆王爷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女子,初见时只觉得她们真像,如今再见,却有截然不同。
她永远都是那么青春柔美,而她的女儿,是一株置人于死地的虞美人。
他知道纪晏书是足月生的了,她和清嘉是他的孩子!
“南荣珣,”纪晏书将拔出一把短刀,“你该上路了!”
“你要弑父?我可是你的生父!”荆王爷道。
纪晏书幽幽道:“我不会动手杀王爷,王爷是畏罪自戕。”
“你……”荆王爷恨声。
纪晏书威胁道:“王爷不死,良哥儿活不过明天!”
“你别动良儿,他是无辜的呀!”荆王爷一听便害怕,纪晏书疯魔得不近人情。
纪晏书道:“我母亲也是无辜的,王爷一命换一命并不亏,王爷若走了,我自会照顾好良哥儿。”
纪晏书再次听到荆王爷的消息,是两日后,他在宗正寺自尽了。
她抚掉温热的泪,她的母亲可以瞑目了。
南荣清嘉在荆王爷葬礼结束后,到宫里向官家请罪。
“南荣清嘉作恶多端,杀母弑父,今日我南荣清嘉以身消罪,甘愿受一切惩罚!”
官家也没想到事情曲折到非他能想象的,但南荣清嘉是是王叔的子嗣,如若处死他,荆王府一脉或许就断绝了。
“你罪孽深重,死不足惜,然大荣边境未稳,今日你这条命先留着,去戍边赎罪吧。”
……
嘉佑十二年,秋九月,纪晏书生下她和李持安的女儿,小名叫阿九。
这时候,官家向天下宣告了诏书,封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云乔为太子。
荆王府世子南荣良被官家接到宫里,闲的时候就练习皇后堂嫂教的养生操。
韩晚浓有太后宠着,时不时从景山后的狗洞偷偷溜出皇宫,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官家是最勤恳的,日理万机,有时累得倒头就睡。
嘉佑十二年的初春,姑母病逝后,太后娘娘就彻底退出朝堂,不问政事,含饴弄孙。
纪夫子忙于国子监的事,还有抽空为欢欢相看人家,余大娘子则每日被旭哥儿的课业烦心。
娆妹妹和李持安的堂弟成了亲,二人琴瑟和鸣,感情很不错。
李持隅升了官,更忙了,有时住宿翰林院去。
英老国公卸了爵位,由李烨承袭,孟之织把她的贷便铺经营得很好。
棠溪昭最后投案自首了,官府商议之后,判他流放北地,流放之前,他找到了他的亲妹妹。
春日的曲水凉亭,远远望去,苍茫一片清润,晴岚暖翠融融处,花影倒窥天镜。
纪晏书和李持安带着半岁多的阿九到曲水凉亭度假。
李持安看着摇篮,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小九儿,爹爹给你做的拨浪鼓漂亮吧,等你再大一点,爹爹给你做木马摇。”
“娘子,北边来的信。”阿蕊送信过来,她现在是鼎鼎有名的酒楼老板。
纪晏书接过信,就听到李持安问她,“是谁来的信?”
“是嘉弟。”
南荣清嘉去北地时,纪晏书并没有认他,只远远的在城门目送他离去。
纪晏书展信一看,“嘉弟说,他们和新罗打了一仗,新罗一万人马,被他们一网打尽。”
“嘉弟还说,他是镇北军的第一把手,棠溪将军是军花,哥呢在北边唱武戏,把赚来的钱给了镇北军。”
李持安道:“想嘉弟吗?”
纪晏书摇头,“不想。”
“小九儿,有人口是心非咯。”白白胖胖的女儿,李持安是越看越喜欢。
纪晏书轻言轻笑,抬眸望向眼前的风景如画。
惟愿家人平安康泰,家庭和乐且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