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瓢泼般砸在防汛指挥中心的玻璃窗上，豆大的雨珠撞得玻璃嗡嗡发颤，噼啪作响的雨声混着风啸，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捶打窗棂，为这场焦灼的攻防战敲着催命的鼓点。林江紧攥着电话听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听筒线都被扯得绷紧，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又咬着牙不肯泄半分气：“陈教授！我们快撑不住了！”
指挥中心内早已没了半分章法，服务器的嗡鸣不再是平稳的低吟，而是变成了沉重的喘息，每一声都透着濒临崩溃的滞涩。屏幕上的数据流像被狂风撕碎的纸片，红的绿的乱码与尚能辨认的正常数据交织成一片刺眼的猩红，看得人眼晕。年轻技术员小张的眼镜片上沾满了水汽，一半是窗外飘进来的雨雾，一半是自己急出来的汗，他一边疯狂敲击键盘，指节撞得键帽“哒哒”响，像是要把键盘凿穿，一边扯着嗓子嘶吼：“防火墙第三层被突破了！他们正在篡改水位监测数据！现在显示的水位比实际低了半米！”
“稳住！”林江厉声喝道，声音劈过嘈杂的机房，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余光瞥见墙角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两下——暖黄色的光忽明忽暗，像濒死之人的脉搏，他心一沉，供电系统也开始不稳了。他对着电话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往外蹦：“黑客用的是动态代理Ip，每0.3秒切换一次节点，跟他妈泥鳅似的！我们的溯源程序根本跟不上！现在泄洪闸门的控制权限正在被劫持，进度条已经走到百分之六十了，再拖下去……闸门就得被他们攥在手里了！”
话音未落，“嗡”的一声，整个指挥中心的屏幕同时黑了半秒，再亮起时，主屏幕中央突然弹出一行扭曲的血色文字，字体边缘还在不断“滴落”着模拟的血珠：【游戏结束倒计时：10分钟】
“操！”负责流量监控的老李一拳砸在操作台，指节撞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通红盯着屏幕——代表黑客攻击流量的红线早已冲破三道警戒阈值，像一条暴涨的血色江河，在图表上横冲直撞，“他们在调用全球僵尸网络！这流量规模，是国家级别的攻击强度！这群狗娘养的是真要毁了这儿！”
电话那头的陈教授沉默了三秒，这三秒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江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背景音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器械碰撞的脆响，老教授的声音再响起时，突然变得锐利如刀，劈得人耳膜发紧：“我们的应急小组已经登机，二十分钟后通过卫星链路接入。现在听着，立刻切断核心系统与外部网络的物理连接，用备用光纤建立临时通道！记住，哪怕放弃所有非核心数据，清空一半服务器，也要保住泄洪决策系统！”
“不行！”林江断然拒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手指在控制台面板上飞快切换界面，调出密密麻麻的线路分布图，红色的是主线路，蓝色的是备用线，像一张缠成一团的蛛网，“下游三个蓄洪区的实时数据都存在本地服务器，水位、流速、堤坝压力，全靠它传输！如果断开连接，指挥中心会变成瞎子！我们连闸门该开多大都算不准！”他猛地扯掉湿透的衬衫领口，扣子崩掉一颗滚在地上，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锁骨，皮肤上还沾着之前咖啡渍的褐色印子，“我刚查到，他们的真正目标不是这几个小闸门，是淮河支流的闸门联动系统！一旦得手，那五个闸门同时误操作，下游五个乡镇会被瞬间淹没！那是上万人啊！”
暴雨突然变急，像是老天爷也被这焦灼的局面惹恼了，窗外的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远处的高楼只剩个朦胧的影子。林江正对着电话急得冒火，突然注意到操作台下方的应急通讯器在闪烁——那是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会启用，直接连接水利局备用机房的加密线路。他一把抓过通讯器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工程师王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林科！我们在备用服务器里发现了……发现了预留的安全后门！是三年前系统升级时埋下的！当时以为是测试接口，没删干净！”
“什么？！”林江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你确定？”
“确定！日志都查了！”王工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键盘噼里啪啦的乱响，“黑客肯定早就知道这个漏洞！他们现在正通过后门往数据库里灌虚假水文模型，一旦系统采信，泄洪指令会完全反向执行——该开的关，该关的开！”
指挥中心的空调突然“咔”地一声停止了运转，闷热的空气瞬间像蒸笼一样裹上来，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速溶咖啡和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呛得人嗓子发紧。林江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9分17秒，数字每跳一下，心就往下沉一截。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消防斧，斧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手心发疼，转身就冲向机房：“小张，带两个人守住主控制台！无论谁要动，除非从你们身上踏过去！老李，把所有能断的非必要线路全掐了！供电、网络，但凡不是核心系统用的，全停！”他一脚踹开机房大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斧头劈向连接外部网络的光缆接口，“陈教授，我们最多还能撑十五分钟！你们必须尽快！”
斧刃劈在金属接口上迸出一串火星，溅在林江手背上，他却没觉出疼，手臂被震得发麻，斧头卡在接口里拔不出来。透过机房窗户，他看见远处的变电站突然爆出一团蓝白色火光，紧接着，指挥中心的灯又暗了几分——黑客连基础设施都开始攻击了，是想把他们彻底逼入绝境。
“林科！”小张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绝望，“他们放出了勒索信！在所有工作人员的终端上都弹出来了！”他把自己的屏幕转向林江，上面一行粗体字格外刺眼：【公开承认治淮工程存在严重腐败，24小时内全网公示，否则10分钟后引爆闸门控制系统】
林江的斧头还卡在光缆接口里，他盯着屏幕上那行嚣张的文字，突然扯起嘴角冷笑，笑声里带着股狠劲：“告诉他们，有种就来试试。”他松开斧头，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卷备用网线，手指因过度疲劳而微微颤抖，剥线钳都差点拿不稳，“陈教授，准备好接收我们的攻击日志，所有数据实时传！我要让这群杂碎知道，中国的水利系统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他蹲在满地线缆中，线缆像纠缠的蛇，有的还在微微发烫。他嫌剥线钳慢，干脆用牙齿咬开网线外皮，冰凉的塑料皮硌着牙，嘴里尝到一股橡胶味。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暗夜里永不熄灭的航标灯，映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窗外的雨幕，固执又坚定。
倒计时跳到5分03秒时，通讯器里传来陈教授的声音：“卫星信号已锁定你们的位置，正在建立连接——林江，撑住，我们来了。”
林江咬着网线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声音哑得厉害，却透着股松快：“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