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在灵元境强者的威压下,身体无法动弹,但透过面具眼孔,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狂热却丝毫未减。对于将军的质问,他恍若未闻,或者,他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逻辑充耳不闻。
他只是奋力地仰起头,尽管动作因威压而扭曲变形,却依然试图让声音冲破束缚。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执拗,反复吟诵着:
“没有……君公子……就没有新九幽!”
“君公子……勤劳为九幽……呕心沥血!”
“君公子……一心救百姓……恩泽……浩荡!”
他的话语像是某种被设定好的程序,又像是深入骨髓的信仰告白,反复强调着君无悔的“功绩”与“恩德”。在他的认知里,似乎只要表明这份至死不渝的忠诚,一切障碍都应当自动消除,所有规矩都该为他让路。
将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种油盐不进、只重复口号的状态,让他感到棘手无比。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是徒劳的,但眼前这个疯子,偏偏披着一身最具政治正确性的“外衣”。
“本将问你身份和来意!”将军加重了元力压制,试图用痛苦迫使对方回归“正常”的对话逻辑。
青年身体剧烈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口中的颂词却更加高亢,甚至带上了几分嘶哑的悲壮:
“我……即是忠诚!我的身份……是红太阳的信徒!”
“我的来意……是朝圣!是沐浴君恩!”
“阻碍我……便是阻碍红太阳的光辉!”
这番话说得荒谬绝伦,却又巧妙地利用了当前的政治语境,让将军投鼠忌器。周围的守卫和人群鸦雀无声,都被这诡异而紧张的对峙所震慑。他们看着将军,想知道这位强者将如何破解这个由极端崇拜构成的难题。
将军眼神闪烁,心中急速权衡。他不能动手,但也不能放任。或许,唯一的办法是将这个烫手山芋上交?可上报给谁?以什么理由?说有一个对君公子极度狂热的人想要进城朝圣,被自己拦下了?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甚至可能被某些人解读为他对“红太阳”不够敬畏。
就在将军沉吟的片刻,那青年似乎将将军的沉默当作了某种默许或动摇,挣扎得更加剧烈,颂扬声也愈发高昂,仿佛要用这狂热的声浪冲垮一切阻碍:
“君公子万岁!红太阳……永照九幽!”
青年那癫狂却执拗的呐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虽未直接打破将军的元力禁锢,却在更远处激荡起意想不到的涟漪。
城门处的对峙,早已吸引了城外庞大营地中无数道目光。那些刚刚被迫带着孩子离开的万塔国工人,那些蜷缩在窝棚里的农民,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乞丐和妓女,他们都远远地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浑身画满“红太阳”的人,竟能让守城的将军和士兵们束手无策!
起初是窃窃私语,带着惊疑和不解。
“看呐……那个人……”
“他浑身都是君公子的像……守卫不敢动他!”
“他说……没有君公子就没有新九幽……”
“他说君公子一心救百姓……”
这些口号,他们太熟悉了。天宫的宣传无孔不入,这些话语本是悬浮在他们苦难生活之上的、遥不可及的光环,此刻却被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带到了权力高墙的最前沿,并且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魔力”,僵持住了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守卫和将军。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开始在麻木的心灵中滋生。是长期压抑下的扭曲希望?是对现有秩序的本能反抗?还是仅仅想抓住一根看似能挑战权威的稻草?
不知道是谁先低声附和了一句:“……君公子一心救百姓……”
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喃喃低语,声音逐渐汇聚,变得清晰起来。
“没有君公子就没有新九幽……”
“君公子勤劳为九幽……”
这声音起初微弱,但很快,如同野火般在贫瘠的营地上蔓延开来。一些胆大的人开始朝着城门方向移动,他们大多是那些一无所有、无所畏惧的底层中的底层——更多的工人、面黄肌瘦的农民、眼神空洞的乞丐、衣衫褴褛的妓女。
“走!去看看!”
“他说得对!君公子的恩泽,为什么我们感受不到?”
“是不是只有像他那样,才能进城?才能让君公子看到我们?”
人群越聚越多,情绪在相互传染中迅速升温。长期被压抑的委屈、对城内繁华的渴望、对不公的愤懑,此刻都找到了一个扭曲的宣泄口。他们未必真的相信那青年的疯话,但他们看到了某种“可能性”——一种用权力自身符号去挑战权力规则的可能性。
“走!我们也去!我们去见君公子!”
“让君公子知道我们的苦!”
“红太阳光芒万丈,应该照到我们!”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口号,很快便形成了浪潮。成万上亿的工人、农民、乞丐、妓女,汇成一股杂乱却声势浩荡的人流,他们喊着从青年那里听来的、也是天宫日夜宣传的口号,朝着星露城那巍峨的城门涌来。他们的脚步杂乱,脸上带着惶恐、激动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这一幕,远比那单个的狂热青年更具冲击力。将军脸色骤变,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单个疯子的麻烦,而是一场可能失控的群体性事件!这些蝼蚁般的底层民众,一旦被某种狂热情绪煽动起来,其力量是可怕的,尤其是当他们打着“拥护红太阳”的旗号时!
将军脸色煞白,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灵元境强者也感到头皮发麻。那不再是单个的麻烦,而是一片汹涌而来的、由绝望和扭曲希望汇成的狂潮!更可怕的是,这片狂潮打着最正确、最不容置疑的旗号——拥护“红太阳”君无悔!
“快!发最高警报!请求星露卫和天宫执法队支援!快!”将军几乎是嘶吼着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知,单凭他手下的城门守军,根本无法应对如此规模的群体,尤其是在政治如此敏感的时刻。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星露城上空,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惊动了城内正在狂欢的权贵们。
几乎是瞬息之间,一道道强横的气息从城内狂奔而来!
左侧,是星露皇城的精锐——星露卫!他们身着统一的星辰战甲,步伐整齐划一,如同金属洪流,瞬间在城门前构筑起一道冰冷的防线。战甲摩擦的声音铿锵作响,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右侧,则是代表天宫权威的执法队!他们身着制服,袖口绣着天宫徽记,个个眼神冷漠,气息凌厉,显然都是修为高深的强者。他们的出现,代表着此事已经上升到了天宫层面。
两支威名赫赫的队伍,此刻却面临着与城门守卫同样的困境,甚至更为严峻!
他们拦在了那汹涌的人潮面前,强大的气势暂时遏制住了人群的冲击势头。但没有人敢轻易动手。刀剑出鞘一半,元力在掌心凝聚,却迟迟不敢落下。
攻击?
面对这群高喊着“君公子万岁”、“红太阳永照九幽”口号的民众?哪怕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他们此刻呼喊的,是天宫超级大人物的后代!任何攻击行为,都可能被瞬间解读为对天宫的背叛和侮辱!这个罪名,谁也承担不起!
“止步!皇城重地,严禁冲击!”星露卫的统领声如洪钟,试图用威严喝退人群。
“尔等速速退去,否则以扰乱秩序论处!”天宫执法队的大队长语气冰冷,带着警告。
然而,他们的呵斥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显得苍白无力。人群已经被一种集体性的狂热所裹挟,前方那浑身覆盖君无悔形象的青年如同一个灯塔,给了他们虚幻的勇气。
“我们要见君公子!
“红太阳的光辉应该照耀每一个人!”
“让开!你们想阻挡君公子的恩泽吗?”
人群开始用口号反击,他们将天宫的宣传话语作为武器,反过来质问这些代表着权力的士兵和执法者。这种用你的矛攻你的盾的局面,让星露卫和执法队投鼠忌器,进退维谷。
他们只能结成密集的阵型,用身体和气势勉强阻挡着人潮,却不敢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场面陷入了极其尴尬而危险的僵持。
一边是数量庞大、情绪激动、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民众,另一边是武力强大却被政治正确束缚住手脚的暴力机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