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气氛在君无悔那番充满辩证与诡辩色彩的“公仆论”和尘皇极致逢迎的解读下,达到了一种奇异的高潮。狂热与敬畏交织,权力与欲望共舞,形成一张无形而粘稠的网,笼罩着每一位巨头。
君无悔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唇角的玩味笑意始终未散。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众人,他终于缓缓从宝座上直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全场的目光更加聚焦。他伸手,随意地从身旁的矮几上拿起那只由洛冰璃斟满的碧玉酒杯。
酒杯在他指间轻晃,碧绿色的酒液荡漾出诱人的光泽,映衬着他那双深邃难明的眼眸。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只是将酒杯平平举起,动作随意却带着定鼎乾坤般的沉稳,目光淡然地扫过全场。仅仅这一个动作,便胜过千言万语。
尘皇心领神会,立刻用尽全身力气,以最高亢的声音嘶吼般喊道:“君公子举杯了!为红太阳的恩泽!干杯!”
“干杯——!”
“为君公子贺!”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再次响起,所有巨头,无论真心假意,此刻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不是酒,而是对某种绝对权力的彻底臣服与对未来利益的狂热期盼。
随着祝酒声落下,大殿两侧的靡靡之音陡然拔高,节奏变得更加急促、热烈,充满了原始而奔放的挑逗意味。乐师们似乎也受到了气氛的感染,卖力地吹拉弹唱,让音乐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打在人心最痒处。
场中,那上千名仅着透明薄纱的女舞姬和数量更多的精壮男侍,得到了无声的指令,他们的舞姿瞬间变得更加大胆、狂放!
女舞姬们旋转、跳跃、俯仰,薄纱飞扬间,雪白的胴体几乎毫无保留地呈现。她们相互纠缠,做出各种极具暗示性的动作,眼神迷离,红唇微启,发出若有若无的娇吟,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异香。纱裙之下,真空状态带来的若隐若现的诱惑,此刻变成了近乎赤裸的展示,引得不少男性巨头呼吸粗重,目光灼灼。
而那群男侍,则更是如同开屏的孔雀,竭力展示着雄性的力量与美。他们肌肉贲张,汗珠在结实的胸膛和腹肌上滑落,充满力量感的舞蹈动作刻意凸显着下半身惊人的轮廓。他们的眼神或野性、或挑逗、或温柔,精准地投向那些高踞上座的女性巨头们。一些性格豪放的女皇或部长,已然毫不避讳地指着场中特别雄健的男侍。
大殿之内,香气、酒气、欲望之气蒸腾而上,交织成一幅活色生香的权力盛宴图卷。君无悔已然重新慵懒地靠回宝座,指尖轻点扶手,仿佛在应和着音乐的节拍,目光幽深地欣赏着这场由他一手主导的、人性最原始一面的盛大演出。洛冰璃依旧静立一旁,如同冰封的雪莲,与周遭的狂热格格不入,只是偶尔为君无悔的空杯续上琼浆,眼神平静无波。
而就在这堵高耸、辉煌的宫墙之外,星露城的边缘,呈现的却是另一番天地。
与大殿内不夜天的狂欢形成尖锐对比的是,城外被暮色与寒意笼罩的巨大空地上,是蔓延至视野尽头的、混乱而艰辛的生存图景。这里是随行队伍的底层,是“红太阳”光芒未能温暖到的阴影地带。
农民和工人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就地取材或用自带的简陋物什,勉强支起一个个窝棚。几块石头垒成灶,吊着一口黑漆漆的锅,里面翻滚着稀薄的菜粥,这就是他们一天中最主要的餐食。所谓的“床”,不过是铺在地上的草席,夜晚的寒露会浸透单薄的被褥。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汗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与城内的异香判若两个世界。
比他们更不堪的,是那些连一片草席都难以保障的乞丐和流浪者,他们蜷缩在角落里,或是在人群中茫然穿行,乞求一点残羹剩饭。一些面色憔悴的女子,在昏暗的角落里拉扯着同样破旧的衣衫,她们是连最底层安营成本都无力支付的妓女,用身体换取微薄的生存资源,眼神空洞而麻木。
相比之下,那些稍有资财的小企业家们,则早已想方设法进入了星露城内。他们寻了价格相对低廉的客栈住下,虽无法与宫城内的奢华相比,但至少有了遮风挡雨的屋顶和一张真正的床铺。他们关起门来,或许还在盘算着如何能在星露之渊中分得一杯羹。
而数量庞大的宫企、国企的中低层操作人员以及天宫的普通办事员,则处于中间状态。他们有一定的组织性和资源,能够在城外相对“优越”的位置安营扎寨。帐篷更为整齐,物资也稍显充裕,甚至可能还有些许配给。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既能远远望见宫城的辉煌,又能清晰感受到脚下这片土地的贫瘠,心中或许充满了对城内权力的向往与对自身处境的复杂情绪。
宫墙内外的对比已然凝固成一幅冰冷残酷的画卷,而在这幅画卷最尖锐的交界处——星露城那巍峨的城门口,发生着更为具体的、关于尊严与等级的践踏。
就在城门守卫森严的通道旁,几个瘦小的身影试图穿过那象征着天堑的门洞。他们是一群孩子,衣衫比城外的工人更加破旧,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与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怯懦和渴望。为首的男孩约莫十来岁,鼓足勇气想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溜进去,却被一名眼神倨傲的守卫伸出长戟,毫不客气地拦了下来。
守卫上下打量着这群“小不点”,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轻蔑:“站住!哪个帝国的?懂不懂规矩?”
男孩被冰冷的戟尖吓得一哆嗦,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但过早经历风霜的脸,他怯生生地回答:“我……我们是万塔国的。”
“万塔国?”守卫嗤笑一声,那笑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孩子们的心上。旁边另一个守卫也凑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就是那个以输出苦力和低端零件闻名的下等帝国?”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引得附近几个等待入城的、衣着光鲜的人投来好奇而冷漠的目光。
男孩的脸瞬间涨红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低声说:“是……是的。大人,我们只是想进去看看……”
“看看?”先前的守卫打断他,用戟杆不轻不重地戳了戳男孩瘦弱的肩膀,“星露皇城,是你们这种下等帝国贱民能随便‘看看’的地方吗?说,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工……工人。”男孩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
“工人?!”守卫像是抓住了确凿的证据,声音陡然变得尖厉,“一个下等帝国的工人崽子,也配踏足我上等帝国的皇城?谁给你的胆子?滚回你的城外贫民窟去!那里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男孩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但他强忍着没有掉下来。他身后更小的孩子们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紧紧靠在一起。
那守卫见他们不动,越发不耐烦,挥动着长戟驱赶,语气极尽侮辱:“快滚!听着,现在抓你进去,嫌你太小,浪费牢饭;罚你,你又穷得叮当响,榨不出半个子儿!留着你在这里都嫌碍眼,污染了皇城的空气!赶紧滚蛋,别挡着大爷们办正事!”
\"可是天宫的大人物说工人最伟大。”
男孩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并未激起守卫丝毫的怜悯,反而引来了更汹涌的嘲讽浪潮。
那守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仰头大笑起来,连带着他旁边的同伴也发出一阵哄笑。笑声在巍峨的城门洞下回荡,格外刺耳。
“工农最伟大?哈哈哈!”守卫止住笑,用戟杆用力杵了杵地面,俯下身,脸几乎凑到男孩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男孩脸上,“小子,话是没错!天宫是这么说的!但你也得看看,是谁说的‘工农’,又是什么样的‘工农’!”
他伸手指向城内那隐约可见、光芒万丈的宫阙方向,语气充满了讥诮:“在里面,君公子杯里的酒,是‘工农’酿的!尘皇陛下盘中的珍馐,是‘工农’种的!这星露城的一砖一瓦,也是‘工农’建的!但你看清楚了,在里面享受这些‘工农’成果的,是你吗?是你那在万塔国工坊里流汗的爹娘吗?”
男孩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后退了一步,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
守卫直起身,用拇指傲慢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男孩:“我们,是守护这伟大成果的!而你们,”他的目光扫过男孩和他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孩子,如同在看蝼蚁,“就是那‘伟大’的一部分——最底层、最不起眼、也最应该安分守己的那部分!”
他见男孩眼中仍有不甘的火焰在闪烁,冷哼一声,换上了一副看似“语重心长”实则更加残忍的口吻:“小子,你以为天宫为什么让你们待在城外?那是为了你们好!是让你们锻炼!知道什么叫吃苦耐劳,什么叫安分守己!城里的繁华是给你们看的吗?那是给为天宫立下汗马功劳的巨头、部长们看的!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进去?”
另一个守卫也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是天宫万塔国分部的处长?还是局长的公子?要是那样,别说进城,我们哥俩还得给你行礼呢!可你是吗?你爹妈不就是个普通工人吗?那就老老实实在城外待着,接受‘锻炼’!这才是天宫对你们这些下等帝国工农后代的‘恩泽’和‘培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