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悔听着剑星澜那番小心翼翼却又精准犀利的剖析,眼中的玩味愈发浓烈,像是发现了一件极其契合心意的玩具。他抚掌轻笑,那笑声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嘉许。
“星澜果然明白本少的心啊…….”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仿佛要透过那强作镇定的表象,看清她内里的每一丝波动,“说得一点不错。女修?哼,庸脂俗粉,本少眼光高得很,岂是那般饥不择食之人?再说,那档子事,嘿,有时比枯燥打坐还耗费心神,无趣得紧。”
他甩了甩袖袍,仿佛要甩开什么令人厌烦的东西,神态倨傲又理所当然:“至于修为?权柄?呵,本少生来就在云端,再如何努力修炼,难道还能超得过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局委老祖?既知终点望得到头,何必费那苦工去争抢?徒增笑话。”
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真挚”起来,只是这真挚底下,是毫不掩饰的恶劣与自我中心:“所以啊,思来想去,还是多多‘为民众服务’来得有意思。瞧瞧他们挣扎,看看他们讨好,欣赏他们为了点滴利益或是苟全性命而做出的百般姿态……啧啧,老百姓,才是本少取之不尽的快乐源泉呐。”他笑得畅快,仿佛在说什么至理名言,“起码,在本少心智还未‘成熟’到觉得这些都腻味之前,确实如此。”
他微微俯身,靠近水中的剑星澜,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分享秘密般的亲昵,然而内容却令人心底发寒:“不过嘛,星澜,你要知道,玩归玩,闹归闹,终究血脉分贵贱。待他日回归乾坤之外,本少自然还是谨守‘天族优先’的思想。届时.......”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戏谑的弧度:“这欺负底层找乐子的对象,自然也得换换。总不能一直’委屈’自家子民,你说是不是?那多没格调。自然是去找那些命比铁硬、生来便是劳动力的炭族以及其附属种族.…他们的哀嚎和绝望,想必滋味会更‘独特’一些?毕竟,欺负自家人,顶多是顽劣;踩踏那些炭渣,才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他直起身,仿佛已经预见到那番“美妙”景象,心情极佳地舒展了一下手臂。
剑星澜听着君无悔那番近乎癫狂又理所当然的宣言,尤其是最后关于“炭族”及其附属种族的残忍戏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浸泡在温泉中的脊椎骨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精致的脸庞上,那强撑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
“乾坤之外……炭族?”她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君少,您……您在说什么?”
她仰着头,水汽氤氲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让她此刻的眼神显得更加迷茫而无辜,仿佛真的完全无法理解那超越她认知的残酷未来图景。
君无悔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的恶劣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轻笑一声,伸出手,带着温泉水湿气的手指极其自然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欲,揉了揉剑星澜湿漉漉的头顶,动作亲昵。
“现在不必知道那么多,”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仿佛透露一点已是恩赐,“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滑下,随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刚才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只是随口一提的闲篇。
“好了,穿好衣服。”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倨傲命令口吻,“随本少好好去‘服务服务’老百姓。耽搁了这么久,本少都快等不及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焕发出一种近乎亢奋的光彩,甚至还带着点“分享癖”般的热情对剑星澜说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这‘服务’百姓,可是会上瘾的。一天不去体察体察民情,不去看看他们那些为了家族辛苦劳作或是保全自身而演出的百态人生,本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痒得厉害。”
他耸耸肩,一副自己也很无奈的样子,语气里却全是洋洋自得:“可能……等本少再长大些,心智更‘成熟’点,才有那份毅力戒掉这癖好?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乐在其中得很!”
剑星澜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已是顺应与迎合。她甚至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淡而了然的微笑,声音轻柔地附和道:
“君少说的是。‘服务’百姓,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容易令人沉迷。怪不得……”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慨,“怪不得天宫之内,诸位干部,也总是心系百姓,动不动就想着要亲自‘服务’,体恤民情呢。”
君无悔那分享“服务”心得的亢奋神情忽然一敛,变得极为严肃庄重,仿佛要宣布什么天地至理。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虚空,用一种低沉而充满权威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大道至简,须知万物皆有法度。譬如——”他刻意停顿,营造出无比郑重的氛围,将剑星澜和一旁的五名女修的注意力全都牢牢吸引。
“吃饭,要用嘴。”他伸出食指,郑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走路,要用腿。”他拍了拍自己修长的大腿。
“写字,要用笔。”他做出执笔书写的姿态。
“洗澡,要用水。”他指了指身周氤氲的温泉。
每一句都说得缓慢而清晰,仿佛在揭示最深奥难解的法则。最后,他目光扫过众女,带着一种期待“悟道”般的神情,沉声问道:
“此乃至理名言,尔等……听懂了吗?”
短暂的、近乎荒谬的寂静之后,剑星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力地双手举过头顶,疯狂地鼓掌,眼中瞬间涌出“激动”和“顿悟”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崇敬,高喊道:
“听懂了!听懂了!是君少!是君少啊!”
另外五名女侍见状,哪里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效仿,齐刷刷地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平生力气拍掌,掌声密集如雨点,同时带着哭音争先恐后地附和:
“是我们天族的百科全书啊!”
“君少明鉴!”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她们眼中也硬是挤出了泪水,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场面所惊,还是被君无悔那“至高无上”的智慧所“感动”,又或是纯粹出于必须迎合的本能。
君无悔看着眼前六女双手过顶、疯狂鼓掌、泪流满面高呼“是君少”的景象,满意地微微颔首。他享受了片刻这被“极致崇拜”的氛围,方才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错,悟性尚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袍,神态悠然,“行了,今天在这朱雀城,‘服务’百姓之前,本少就得先这么装……嗯,这么‘示现’一番大道至理。走!”
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当先向外走去,仿佛不是要去进行一场恃强凌弱的闹剧,而是要去布道传法,普度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