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手机,递到苏晚面前。“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知名娱乐公众号的推送,标题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新锐导演苏晚江郎才尽?贩卖恩师悲情,新片粗制滥造挑战观众底线!
文章内容极尽刻薄,把苏晚在废弃车站开机形容成一场廉价的作秀,把她亲自掌镜解读为没钱请摄影师的窘迫,更暗示她消费高启辉的死亡,是“吃人血馒头”。
字字诛心。
顾沉也走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标题,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还没完。”张克的手指在屏幕上又划了一下,是另一家更没底线的八卦周刊。“还有更狠的。”
新的标题更加耸人听闻:独家深扒:苏晚顾沉协议婚姻再添实锤!知情人爆料,二人婚后零互动,或涉天价利益交换!
报道里附上了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是苏晚和顾沉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的背影。文章里用一个“据知情人白小姐透露”的说法,暗示信息来源是白启。内容极具煽动性,把他们的婚姻描绘成一场赤裸裸的交易,把顾沉形容成一个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
月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阿哲的脸都白了,他看看苏晚,又看看顾沉,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张克气的手都在抖。“何畏!白启!这一男一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东西!他们这是要你死啊,苏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晚自己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鬼叔。
信息很短:临时工的尸体找到了。城郊工地,高空坠落,警方定性为意外。汇款的最终流向,查到了赵董的一个海外秘密账户。万事小心。
苏晚垂下眼帘,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意外。
赵董。
何畏拖延的资金,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抹黑,白启泄露的“证据”,以及一个死于“意外”的临时工。
所有的线,在这一刻,都串了起来。
这不是警告,是绞杀。
从事业,到名誉,再到她身边的人。对方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要将她活活困死在里面。
“苏晚,别拍了。”张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去!找公关,找律师!再这么下去,不等你的电影拍完,你和顾沉就先被这口水淹死了!”
他看向顾沉,“你也说句话啊!这脏水是冲着你们两个人泼的!”
顾沉没有理会张克。他只是看着苏晚,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你还好吗?”他问。
苏晚没有回答,她按灭了手机屏幕,抬起头。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平静的可怕。
“阿哲。”
“啊?在,在,苏导。”阿哲一个激灵。
“把我的包拿过来。”
阿哲连忙跑过去,把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递给她。苏晚从里面拿出高启辉那本已经翻得卷了边的笔记本。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指划过恩师那些或潦草或工整的字迹。
张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这个?苏晚,你清醒一点!”
苏晚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
当所有人都想让你死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得比他们更精彩。
她合上笔记本,递还给阿哲。然后,她走向顾沉。
整个过程,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她站在顾沉面前,仰头看着他。“他们说你是靠我上位的软饭男。”
顾沉:“我不在乎。”
“他们说我消费我老师的死,吃人血馒头。”
顾沉:“他们是嫉妒。”
“他们还说,我们俩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顾沉沉默了片刻,“我们知道不是,就够了。”
苏晚忽然笑了。那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带着冰冷决心的笑意。
“不够。”她说,“远远不够。”
她抬手,用指尖碰了一下顾沉的脸颊,那里的皮肤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
“忘了刚才那个被世界抛弃的旅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砸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他太弱了,活不下去。”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重新定义着这个角色,也重新定义着这场战争。
“现在,你是一个被全世界追杀的人。你的仇人,动用所有的权力和金钱,要毁掉你,和你身边所有你在乎的人。他们让你身败名裂,断你生路,杀你朋友。”
“你不能跑,也不能躲。因为你一旦退缩,你身后的人就会被撕成碎片。”
她看着顾沉的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流汹涌的深海。
“你唯一的武器,就是你自己。你唯一的活路,就是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看着他们,告诉他们,你还活着。”
“再来一次。”
张克张着嘴,彻底说不出话了。他看着眼前的苏晚,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什么公关,什么律师,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可笑。
这是她的战场。
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打一场无人能懂的仗。
顾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后退,重新回到了月台中央的那个位置。
当他再次站定时,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片孤独的湖,现在,他就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不甘和挣扎,几乎要凝成实质,撕裂周围的空气。
那不是表演。
那就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男人,最后的反抗。
苏晚重新走回摄影机后,再一次,将那台沉重的机器扛上肩。
那个瞬间,她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神明般的力量。
她透过取景器,看着镜头里那个崭新的,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灵魂。
然后,她开口。
“Action.”
“咔。”
机器停止了运转,那句“Action”的余音,仿佛还悬在冰冷的空气里。顾沉没有动,还站在月台中央,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苏晚把摄影机从肩上卸下来,递给旁边的阿哲。她的手臂在抖,不是因为冷,是脱力。
张克冲了过来,脸上是混杂着惊骇与茫然的表情。“这就……完了?”
苏晚没回答他,而是走向顾沉。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隔着一步的距离,谁也没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城市传来的微弱噪音,提醒着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回酒店。”苏晚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