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皇子妃捻着宣纸的素手倏然一抖。
她难以置信的问仆从:“陈廉?他来找本宫做什么?”
“不知,他只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仆从回道:“如果王妃觉得不妥当,小的这就把人打发了?”
“且慢。”
皇子妃凝视着宣纸上的诗,沉吟片刻,道:“还是像上次那样,让他去偏厅吧,记得,从侧门走。”
仆从答应下来,就跑出去办事了。
婢女试探道:“王妃,您眼下怕是不合适跟此人有来往吧?”
“本宫知道分寸的。”皇子妃低声道:“昭毅侯府的事情,打听得如何了?”
“说是昭毅侯被圣上剥夺了爵位,现在御龙台的人正在府上搜查。”婢女回道。
“那这个陈廉也在其中?”
“没错,据说昨日就是他带头硬闯昭毅侯府,简直胆大包天!”
“那本宫大概知道他的来意了。”皇子妃轻轻放下宣纸,悠悠道:“所以就更得见一见了。”
……
还是上次的偏厅。
陈廉被人带进来后,这次提前坐在了屏风旁边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随着一阵稀碎的脚步声,一抹袅娜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
“王妃金安。”
陈廉隔着屏风欠身作揖。
“本宫的爹爹不在府上。”皇子妃不咸不淡道。
“卑职过来,找的不是伯爷,而是王妃您。”陈廉笑道。
“本宫与你可没什么瓜葛,也不方便有瓜葛。”皇子妃强调道。
“但有些事与王妃您有瓜葛。”陈廉试探道:“昭毅侯府的事情,王妃应该听说了吧?”
“有所耳闻,怎么,你们御龙台查案子,查到本宫身上了?”皇子妃冷声道:“是怀疑本宫也与昭毅侯府有勾结?”
“没有的事,只是听闻,昭毅侯的夫人,与王妃是亲戚?”
“不错,她是本宫的姑姑。”皇子妃反问道:“本宫姑姑没怎么样吧?”
“王妃放心,我们只是在府上搜集证据,内宅可不敢靠近。”陈廉解释道。
“那就好,本宫有言在先,本宫姑姑一向恪守本分,你们莫要找她麻烦。”皇子妃提醒道。
“我们御龙台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陈廉信誓旦旦,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妃协助一下。”
“应该不是好事吧。”皇子妃冷笑道。
“不至于,只是想请皇子妃带着卑职去一趟昭毅侯府,探望一下王妃的那位姑姑。”陈廉表明了来意。
“让本宫带你进昭毅侯府的内宅?陈廉!你休要放肆!”
“王妃殿下,卑职这么做,是为大局着想。”
陈廉解释道:“圣上如今最在意的,不是昭毅侯的罪责,而是昭毅侯的钱袋子,这点您应该能看得透吧?”
屏风另一边沉默了片刻,传来了皇子妃的轻叹:“国库亏空严重,这局面,其实很多人早前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昭毅侯成了这只出头鸟。”
顿了顿,她低声道:“你们是怀疑,昭毅侯府的万贯家财都藏在了内宅中吧?”
“应该是这样了,只是我们无法查证。”
“所以你就想让本宫领你进去巡查吧。”
皇子妃没好气道:“你想得未免太美了,本宫干嘛要受你驱使,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陈廉道:“王妃,这个事,对你和武南伯府其实都是有益的。”
“怎么可能,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京都的勋贵世家在这种事上必然是同气连枝的,本宫助你查抄昭毅侯府,传扬出去,武南伯府必然成为众矢之的!”皇子妃显然深谙政治。
“其实卑职觉得,武南伯府成为众矢之的,未必不是坏事。”陈廉轻笑道:“王妃您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皇子妃自然是明白的。
武南伯虽然也是勋贵,但根本不被那些老牌的勋贵视作一份子。
那些老牌的勋贵世家,都是从立朝之初就诞生的,伴随着大秦延续了近千年。
这近千年,虽然因为各种事淘汰了一大半老牌勋贵,而坚挺下来的贵族,底蕴都是杠杠的。
而武南伯是本届皇帝册封的,凭军功一步步爬上来,对于老牌勋贵来说,就是翻身的泥腿子。
因此武南伯从受封至今,立场都很明确,要坚定的做孤臣,绝不能与那些老牌勋贵走得太近。
现在皇帝要从勋贵的手里抢银子,武南伯自然要紧跟皇帝的指挥。
“但圣上又没下令,本宫的父亲完全可以作壁上观,没必要卷进这场是非。”皇子妃依旧不为所动。
陈廉莞尔道:“圣上没下令,但伯爷只怕也没法袖手旁观了,别忘了,伯爷即将出征了,这也是圣上此时对昭毅侯府下手的原因之一。”
皇子妃沉默片刻,道:“你是说,出征的钱粮?”
陈廉笑道:“估计伯爷最近也正为此事烦恼吧?”
大军出征,粮草先行,但问题是朝廷现在穷啊。
皇子妃就很清楚,父亲最近每天早出晚归,除了去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兵遣将,还得经常跑户部讨钱粮。
可户部也囊中羞涩啊。
官员的例钱俸禄都拖欠了好几个月了。
要支持这么大规模的战事,实在没有一点点余粮了。
所以当时很多官员都在暗中腹诽,连钱粮都没有,谁给皇帝的勇气出征东北的?
但现在,包括武南伯在内的官员将领都看出来了。
皇帝的兴兵底气,来自勋贵们的钱袋子!
此时,只要干掉一个昭毅侯,或许就能解决出征东北的钱粮了。
“呵,本宫父亲说得对,你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时局、圣意和大势,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
皇子妃忍不住赞叹道。
她明白,如果自己不协助陈廉从昭毅侯府里找出银钱,父亲的处境也会很麻烦。
“谢王妃夸赞。”陈廉装模作样地道:“那王妃可否为了大秦江山社稷,陪同卑职走这一趟?”
眼看皇子妃还在斟酌思量,他又道:“王妃殿下,您也不希望伯爷每日愁容满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