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沈逸辰的手猛地僵住。
“悦澜,你……不认得我了吗?”
女孩却是往床内缩了缩,更加戒备害怕。
“你认错人了!我叫林萱,不是什么悦澜!”
沈逸辰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背影萧瑟而孤寂。
她不记得他了……
是因为那场暴打,忘却了他们的交集吗?
没关系的,他会等,等到她,再想起他的时候……
若是真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会一直一直,护着她……
他给昌平伯府的老夫人寄了一封信,老夫人看到后脸色大变,当即便订下了昌平伯府与林家大小姐的婚事。
又过了些日子,病床上的林萱终于彻底苏醒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忘了沈逸辰,忘了关子穆,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馆的。
她只记得自己在庄子上被刁难,但她始终是林家人,如今病好了,自然要庄子上。
没多久,林家的人便到庄子上,将她带回了府。
此刻,她曾经忘却的那段记忆已经完完全全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救过什么昌平伯府的老夫人。
两家的婚事,是沈逸辰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威胁老夫人订下的。
而曾经,沈逸之对她说,是因为他,她才能救下老夫人,也是因为他,才让她有了两家婚约,在林府过得好一些。
根本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谎言!
沈逸之什么都没做,是沈逸辰,全都是沈逸辰!
是沈逸辰,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用自己的方式护了她!
而她上辈子的忍耐,上辈子的付出,全都回报错了人!
是沈逸之,代替沈逸辰,冒领了这份恩情!
“前事已明了,你确定要以真情蛊为他解毒吗?”
那道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林萱的思绪。
她斩钉截铁。
“要!”
“‘真情蛊’一旦入体,会日夜啃食你的心尖精血,用你的生命本源,去修补他被‘蚀心’剧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脏。此过程,你需承受万蚁噬心、剜心剔骨般的剧痛,无休无止。”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更可能……在蛊虫完成使命之前,你的心脏便已被啃噬殆尽,你将魂飞魄散,再也无法醒来。即便如此,你依旧确定?”
林萱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她与沈逸辰的种种过往。
他们的交集,比她知道更早,更深。
而知晓了所有的她,对他的感情只会愈发浓烈。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我确定,开始吧!”
————
另一边,沈逸辰的灵魂正飘飘忽忽,眼前的景象像走马灯一样变换着。
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的人生。
画面里,他刚从北境打仗回来,一身征尘未洗,就快马加鞭赶往林府。
他在北境待了十三年,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将军。
这十三年里,他不知多少次从鬼门关前走过,脑海中,总是会想到小姑娘最后那一句“活下去”。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可十三年过去,她的模样在他心里反复描摹,渐渐发酵,成了心头抹不去的朱砂痣。
他让人从京城偷偷带了她的画像回来。
所以当他站在林府门前,看到那个从府里走出来的少女时,哪怕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长开了,褪去了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紫藤花。
沈逸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想上前,却看到她忽然眼睛一亮,朝着他身后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提起裙摆,欣喜地奔了过去。
“逸之哥哥!”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弟弟沈逸之正站在不远处,也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林萱奔向沈逸之的怀抱,脸上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与倾慕,阳光落在她脸上,那抹笑容晃得他眼睛生疼。
原来,这么多年未见,她已经长大了,也有了倾慕的人。
沈逸辰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压下心头的涩意,打马离开。
再次见面,他已是重权在握的锦衣卫指挥使。
“林姑娘,许久不见。”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见过指挥使大人,我与指挥使大人从未见过,和谈许久不见?”
林萱礼貌而疏离的回应,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他旁敲侧击的提起小时候的事,提起南地,提起破庙,她依旧记不起来,只警惕地看着他,仿佛他要从她这探出什么消息,要对沈逸之下手。
甚至打心底里认为,她的未婚夫是沈逸之,沈逸之是她的救赎,而他沈逸辰,是吃人的魔鬼,是京城人人惧怕的阎罗王。
沈逸辰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被掐灭了。
他将已经摩挲的圆润无比的指环锁在了锦盒中,再不去触碰,也不再刻意制造偶遇,只是吩咐手底下人的人,多看护她两分。
有一次,她在逛街时被地痞骚扰,是他暗中让人解了围,可她转头,却对着恰好路过的沈逸之道谢,眼里满是感激。
“逸之哥哥,谢谢你又帮了我。”
沈逸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否认。
沈逸辰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原本就生性淡漠,经此一事,性子愈发冷硬,对谁都不假辞色,也再不去关注林萱的任何动向。
那个将生的希望留给他,与他许下秦晋之好,告诉他,自己叫“悦澜”的小姑娘,彻底被他埋葬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