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转眼已至半年之期。随着长青宗迁宗大典将近,整个曲阳国骤然热闹起来。
南方诸国,原本只是一些小宗门和散修偶尔往来曲阳国,如今却是人影如潮。消息传出之后,大大小小的修士队伍不断踏入曲阳国疆域,灵舟、飞辇、遁光交错,几乎每日都可看到天空之中有遁光向北而去。
原本,长青宗只遣请柬于化丹宗与无极道宗,邀请风元真君与青鸾真君二人到来。可消息不胫而走,当年与张炀一同深入妖族腹地、并肩生死的数位真君纷纷闻讯而来,甚至直接传讯方原、吴凡,言明此等盛事怎可少了他们一份。方原、吴凡起初有些为难——请柬数量有限,且当时并未考虑如此之广。可拗不过众人热情,最终只能叹息一声,临时制作请柬。
此举,反倒像是火上浇油。消息经由南方修士口口相传,立刻引得无数大小宗门生出好奇:长青宗不过迁宗一事,怎会惊动这般多的真君?其中莫非另有隐秘?于是,一个个宗门纷纷自愿组队,带着弟子浩浩荡荡往曲阳国赶来。
再加上齐国境内的六大家族早就对长青宗有交好之意,如今见机缘大好,若能借此盛典与长青宗攀附一二,自然不愿错过。于是,他们也派出家主与嫡系弟子,准备以厚礼登门,借机与张炀交好。
短短数月,曲阳国西北之地,竟骤然汇聚了数以千计的宗门修士,若加上随行弟子与仆役,人数更是难以估算。曾经因妖族侵袭而荒凉冷落的北境,如今竟车水马龙、灵光横天,俨然成了一片修士云集的盛土。
等张炀从洞府出关,得知这一切时,不由得一阵苦笑。原以为只需摆下几席灵果灵膳,以彰显宗门底蕴即可,没想到情势竟发展到如此盛大。
他与钟立对坐长青殿中,烛光摇曳。钟立眉头紧锁,沉吟道:“人太多了,若是准备不周,恐有失了宗门颜面。”
张炀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却随即神色一转,目光沉稳道:“既如此,那便大办一场。越是场面浩大,越能显我长青宗底蕴。反正先前大战斩杀妖兽无数,这些妖兽尸体堆积如山,若能尽数化作佳肴灵膳,倒也不愁场面不足。”
说罢,当即下令,召请曲阳国境内乃至南方诸国的诸多灵厨前来。
这些灵厨个个在灵膳一道上颇有造诣。有人善于以妖兽血肉炼制灵膳,入口可助修士真元暴涨;有人擅长以灵植花果烹制,香气能安神益气;更有人能以灵禽灵鱼为料,做出可助结丹修士稳固道基的珍馐。
一时间,长青宗内外炉火通明,丹鼎旁、石灶前,灵火熊熊燃烧,锅碗瓢盆与玉刀法器交相辉映。灵气与香气混杂,飘荡山巅,竟让经过的修士们不由得食指大动。
这日,天色尚未放亮,青华山脉已是一片忙碌。山门之外,数十丈宽的青石广道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布满灵纹的石柱巍然林立,左右悬挂的青色幡旗在清晨的山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长青宗的威严与新生。
长青宗诸多弟子早早便整齐列于山门两侧,白衣青裳,腰佩灵剑,一个个神情肃穆,气息内敛,俨然一派仙宗气象。张炀的一众师弟师妹也尽数到场,甚至连新收的年少的弟子们也被安排在后方列队,神情间满是紧张与期待。
随着东方天际微微泛白,第一批来客陆续抵达。多是曲阳国本土的一些小家族与修士势力,规模虽小,却个个带着厚礼,怀着敬畏与讨好的神色而来。山门外,长青宗的筑基弟子们齐齐上前,行礼迎接,场面虽不算宏大,却热闹而喜庆。
待到天光彻底放亮,天地灵气随日光升腾而起,三股雄浑的元婴威压骤然自远方传来,如同山岳压顶,震得不少低阶修士心中一颤。只见三道遁光疾驰而来,前方祥云托举,后方灵鹤灵兽随行,声势赫赫。
来者正是曲阳国本土三大元婴宗门:丹阳宗、华菱宗与天山门。三宗真君亲自领队,周身灵压宛若长河奔涌,弟子随行十余人,个个神态矜持,气势恢宏。此番到来,不仅是祝贺,更是表明姿态——承认长青宗在曲阳国的正统地位。
不多时,齐国除了沐家外六大世家也陆续赶到。六位元婴家主皆是亲至,乘坐灵舟或驾驭异兽而来,随行队伍浩浩荡荡。六大家族本就底蕴深厚,一出场便引得山门外弟子们暗暗屏息。至于沐家,因为沐家老祖炼化灵髓,使得返老还童,为了保密此事,沐家老祖早已入住幽兰谷,开始了闭关修炼。
而随着时间推移,山门外的场面愈发盛大。南方诸国的小势力修士蜂拥而来,有的只是观礼热闹,有的则想借机结交。灵舟如织,遁光交错,天空中灵光闪烁,宛若百川汇流。
到了临近午时,几股极为磅礴的气息自天际降临。那是南方诸国的顶尖元婴势力:天魁宫、冥影谷、风玄宗、火雷门、天辅宗、微云剑宗……一个个声名赫赫的宗门,元婴真君亲自领队到来。
他们之中,多半是真正当年与张炀一同深入妖族腹地、出生入死过的真君。此刻再度相见,虽是盛典场合,但眼神交流之间仍带着一份久经血火磨砺后的默契与敬重。
场面至此,已是恢宏至极。青华山脉内外,灵舟如云,山门之外,人头攒动。无数散修、低阶宗门弟子远远观望,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盛会。
直至正午时分,两道极为熟悉的气息自天穹缓缓而至。只见天光大盛,瑞彩蒸腾,风声猎猎之中,两位身影并肩而来。
化丹宗的风元真君,无极道宗的青鸾真君。二人皆是气度不凡,威压不显却自有沉沉威仪,仿佛立于苍穹之上便可俯瞰群山。
这一刻,长青宗山门外早已列阵等候的众弟子尽数肃然行礼,声如雷动。
张炀亲自现身,自山门之内缓缓而出,步履沉稳,气息深不可测。他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却自有一股难言的威势,令四方目光尽皆汇聚于他身上。
“风元道友,青鸾道友——”张炀躬身一礼,声音清朗传遍山门上下,“劳烦二位亲临,玄青子有礼相迎!”
风元真君朗声大笑,青鸾真君则含笑点头。二人并肩而行,与张炀一同跨入长青殿。至此,长青宗迁宗大典的大幕,终于正式拉开。
等到各方来客尽数到齐,钟立亲自走上长青殿前的广场,身着大典法袍,神色庄重而肃穆。他目光缓缓扫过广场内外数百修士,胸腔中灵气运转,声音洪亮如钟,开口祭告天地:“承天地气运,承历代先贤庇佑,我长青宗自苍国立宗,传承至今,虽经浩劫,然道统未断。今日择吉,迁宗青华山脉,于此告祭天地,铭记先贤!”
言罢,只见钟立双手一抬,数名弟子恭敬抬出供案,上面摆放着历代长青宗先贤的灵位牌,整齐肃然。钟立躬身,率众高声颂念祭文,场面庄重,天地间似有一股肃穆之意随之弥漫。广场之外,许多来宾修士也暗暗点头,心生敬意。
待祭礼完毕,便由弟子们将先贤牌位安置在新修的大殿之内。此时,众多元婴真君也被请入长青殿。好在这座新殿,修的恢宏高阔,殿宇巍峨。殿内灵光流转,足以容纳二十余位元婴真君列席而坐,丝毫不显逼仄。
而殿外广场,更是人声鼎沸。足足千丈方圆的广场,此刻坐满了前来观礼的修士,粗略一数,已然近千人之众。多数是南方诸国以及齐国而来的结丹修士与筑基弟子,一个个整齐列坐,目光带着好奇与惊叹,注视着这场盛会。
沐家族人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不断地穿梭于人群间,端上灵膳与灵果。灵膳皆是以三阶妖兽肉为主,经过灵厨秘法炮制,香气四溢,伴着灵光缭绕,滋味与灵效俱佳。至于灵茶与灵果,虽只是寻常品阶,却也胜在数量充足,清香扑鼻,甘甜爽口,已足令众多来宾极为满意。
而在长青殿之中,张炀亲自以礼待客,拿出的却是特制的桂花灵茶。此茶乃是以溟灵茶、雪灵茶为基,再融入桂花灵气调和,冲泡时,氤氲雾气中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入口清凉甘润,回味时却带着淡淡的灵力滋养,令人神清气爽,心境澄澈。许多元婴真君一尝之后,皆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叹,好茶。
就在殿中诸位元婴真君举杯交谈之际,殿门轻启,杜预身着素雅长袍,神色沉稳地从外缓步走入。他双手托着一个玉盘,玉盘之上覆着灵光结界,隔着薄薄的光膜,便能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杜预走至第一位真君案几前,双手轻抬,取出三枚灵果,恭敬地摆放在玉案之上。两颗灵果色泽鲜艳,灵光环绕,分明是五百年份以上的稀珍果实,果皮流转着岁月沉淀的光华。最后一颗却与众不同——宛若仙桃,拳头大小,外皮紫莹如玉,表面有细微的灵纹流转,如同天地大道自行凝成的烙印。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自带威压,引得周遭灵气都为之微微荡漾。
杜预手法极为细致,从容地为在座的二十余位元婴真君一一摆放。每到一人面前,他都略作拱手,动作谦和不失庄重。直至最后一位真君案几前的灵果安置完毕,他才深深一揖,随即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不留丝毫喧扰。
殿中片刻安静。诸位元婴真君的目光都落在案几前的三颗灵果之上。前两枚五百年份灵果虽说珍贵,却还不至于引起惊讶,毕竟他们身处的层次中,类似的灵果并非从未见过。可那最后一颗紫光氤氲的奇异果实,却让他们神色渐渐凝重。
澜真君指尖轻抚灵果表面,眼中隐隐透出一抹好奇。他抬起目光,笑着看向张炀:“玄青道友,这果实……似非寻常之物,可否为我等解惑?”
张炀闻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却未立即作答。他神色从容,举目环视在座二十余位元婴真君,淡淡开口:“此灵果,不知诸位道友可有人认得?”
殿中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诸多真君纷纷低首,仔细打量那枚小神晶果。灵光在他们眼底反射,却无人能一眼辨明其来历。半晌后,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风元真君的身上。
风元真君眉头微蹙,与青鸾真君对视一眼。青鸾真君轻轻摇头,神色同样带着困惑。风元真君无奈一叹,抬手抚须,开口说道:“风某修道至今,自问对天地灵物尚算见识一二。然而玄青道友今日拿出的此果……风某眼拙,实在认不出究竟是何物。还请道友解惑。”
话音落下,殿中诸位真君目光顿时重新聚焦到张炀身上。
张炀朗声一笑,随即轻咳一声,神情郑重几分,缓缓说道:“此物名为何,吾亦不知。当年在清理太宁城之时,机缘巧合所得。事后炼化服用,方才发现其效非凡。此果入腹,竟能直接滋养修士神识之力。若是结丹修士服用,更可助其冲破凝结元婴三关中的神识之关。”
他略顿,扫视在座的真君们,神色真挚,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今日我长青宗迁宗大典,诸位道友不远千里而来,玄青子心怀感激。特意拿出此果用以招待诸位同道。”
话落,大殿之内顿时微微一静。诸位元婴真君面色皆有变化,有人眼中闪过讶然,有人暗暗动容。那枚紫莹的灵果,瞬间让长青宗此次大典的规格更上一层楼。
片刻沉静后,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诸位真君纷纷交换眼色,眼底皆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动与惊奇。
要知晓,修真界中能够增进神识的灵物,何其稀少!纵然是千年灵药、万载奇珍,往往也只是对修士的法力、肉身有所助益,唯独神识最为玄妙,极难提升。若有一株能温养神识的灵物问世,必然引得无数宗门拼命争夺,甚至不惜血流成河。可今日,长青宗玄青子竟在区区一次迁宗大典上,就将这种足以称为宗门根基的至宝,毫不吝啬地分与诸君品尝,这份气度与手笔,当真让人心神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