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朝阳自青华山脉的云岚间洒下,薄雾缭绕,林涛阵阵。长青宗山门四周,一派忙碌景象。
沐沅带着子言、珑儿三人正围绕山门刻画大阵。
沐沅手执灵刃,神识凝聚,仔细勾勒着一条条繁复玄奥的阵纹。随着灵刃划过,石壁上泛起淡淡光辉,宛若银蛇游走,灵气波动涌动不休。她眉心微蹙,呼吸绵长,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却仍小心翼翼,不容半点差池。
子言与珑儿则在一旁搬运灵材——有的晶莹如玉石,内中流淌灵光;有的则带着火焰、寒冰之息,显然皆是难得的阵基之物。两人一边按照沐沅指示,将灵材嵌入阵纹节点,一边彼此配合,动作熟练。偶尔阵纹微微闪烁,子言便立刻伸手稳固,珑儿则以灵力封锁灵材气息,生怕干扰沐沅的铭刻。
山门内,张炀则是将杜预单独唤入长青殿。殿内灯火静燃,氤氲的灵气笼罩一片肃穆。他们对坐在主位与侧席之间,神识交汇,气息压低,显然在商议极为重要的宗门大事。杜预神情凝重,不时点头,眸光中却也闪过几分振奋,仿佛心中已有所决定。张炀则沉静如山,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而钟立,则在清晨时分已御剑离开青华山,直往幽兰谷而去。那是沐家驻地,山谷云烟缭绕,灵草遍布,瀑布悬挂如练。此时钟立正与沐家老祖促膝长谈,眉宇之间时而舒展,时而凝重,言辞中多有顾虑与算计。显然,他们商议的是长青宗与沐家未来之事。
宗门内部,方原、吴凡、云霓、胡安儿等人各自分守执事堂、内务堂。几人都虽是修为堪堪结丹初期,但皆谨慎尽责。执事堂中,方原正审阅弟子报上来的灵石账册,笔墨在纸面沙沙作响;吴凡则带着几名弟子检点丹房、库藏,谨防遗失;云霓端坐在一旁,耐心听取弟子汇报杂事,言语温和,却不失分寸;而胡安儿则带着弟子开垦灵田,种植灵药。
纵然长青宗如今弟子数量不多,但各处分工井然有序,运转尚算顺畅。晨曦之下,山门外霞光映照,宗门上下忙碌的身影交织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长青宗已隐隐透出一股久违的欣欣向荣之意。
如此,三日转瞬而过。
青华山脉晨雾氤氲,灵风拂过山门,阵纹隐隐闪烁光辉。沐沅在这几日里,几乎未曾有过片刻喘息,终于将宗门外围大阵铭刻妥当。此刻,只差最后数个阵眼安置,便可将护宗大阵真正升起。
这一日,沐沅带着子言与珑儿,步入长青殿。殿门沉重,推开时发出低沉回响。
殿中香火缭绕,灵光流转。张炀与杜预正并肩而坐,案几之间摆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散发出幽幽紫氲之光。那丹药通体圆润,灵光内敛,丹香溢散开来,仿佛将整座大殿都弥漫得清明透彻。
张炀正凝神细细打量,指尖轻轻摩挲着丹瓶,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赞赏。沐沅带着两女进来时,见二人神色专注,便默默收声,没有开口打扰,只是带着子言、珑儿在一侧静静坐下。她望着案几上的紫氲丹药,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安静地垂眸。
良久,张炀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对面的杜预,笑容浮现,语气中带着一丝真切的感慨:“师兄,这才几日工夫,你就将星灵丹炼制出来了?这等本事,放眼修真界,应该没有多少炼丹师能够与师兄相比较的了。”
杜预闻言,神色却并未显露得意,反而摆了摆手,眉宇之间有着几分苦涩:“师弟啊,你可别抬举我了。这几日我足足炼废了十炉丹药,才侥幸成功一次。唉,就是可惜了那般多的星灵草,还有星光之水啊……”
张炀闻言哈哈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笃定的安慰:“师兄莫要如此自责。这星灵丹,可不是寻常丹药,它本就是为元婴真君层次炼制的灵丹。你如今以结丹修为,便已能成功炼出真君服用的丹药,这等成就,寻常炼丹大师望尘莫及。”
杜预神情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松缓。方才因珍稀灵材炼废而生出的愧意与负担,被张炀的安慰冲淡不少。他轻轻吐了口气,苦笑道:“你这话……倒是让我好受些。”
张炀见状,点了点头,转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储物袋,轻轻推到杜预面前。
“师兄,”张炀语气郑重,“这里还有一批炼制星灵丹的材料。麻烦师兄在近期再炼制几炉。”
杜预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叹息道:“你这家伙,为兄……尽力而为吧。”随后郑重收下了储物袋,心中明白张炀的信任与托付。
旋即,杜预起身,衣袖一拂,对沐沅等人点头示意,语气温和:“你们忙吧,我先去炼丹殿了。”
沐沅也含笑回礼,子言与珑儿齐齐欠身。
目送杜预离开长青殿,随着杜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长青殿中一时静了下来,只余檐角风铃轻轻作响。殿中烛火摇曳,映照几人神情各异。张炀神色沉稳,目光转向沐沅。
沐沅轻移莲步走到张炀面前,神情柔和,低声说道:“夫君,如今宗门外围阵法,我已依你所交代的铭刻妥当。只差布置阵眼,便可将大阵升起。”
张炀抬眸望向她,目光柔和,随即朗声一笑,气度沉稳:“如此甚好。剩下的,便交给为夫吧。只要此阵顺利布置完成,宗门根基当可稳固,日后再无后顾之忧。”
沐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微微一愣,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夫君,此阵名为万木乾阳阵,为何我却未曾听说过?而且在布置外围阵纹之时,我隐隐察觉……此阵似乎并非单一阵势,而是由数个相同阵法层层套嵌而成。”
她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与谨慎,眉心微蹙,显然心中颇有疑惑。
张炀转过头,看向子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子言,你难道没有替沅儿解说一二么?”
子言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连忙欠身:“公子,我以为沐姐姐早就知晓,所以才未曾多言……”
沐沅闻言,又看了看子言,复又转眸注视张炀,眼底满是好奇:“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炀见她神态,轻轻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自信:“此阵,正是子言族内的护族大阵。若是布置所需灵材齐备,足以媲美五阶阵法。”
言罢,张炀衣袖一振,缓步走出大殿。沐沅愣了一瞬,连忙唤上子言、珑儿,随之而去。
不多时,几人已到达山门外的一处峰岭。此地灵脉交汇,地势隐隐透出天地之势,显然早已被张炀选作阵眼所在。
张炀抬手一挥,掌中光芒一闪,赫然一株灵木落地。只见此木高逾五丈,通体赤红,树干宛若被烈焰炙烧,枝叶翻卷间,似有火光跳跃。灵木一现,四周灵气骤然躁动,空气中甚至传来轻微的燃烧之声,令人心头一颤。
沐沅与珑儿对视一眼,皆暗暗心惊。珑儿更是轻声低呼:“好浓烈的火灵气!”
张炀神色不变,手掌轻轻一抬,灵木便稳稳落入阵眼之中。随即,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古朴玉壶。壶身泛着柔和的光晕,微微一倾,便有清澈晶莹的泉水缓缓流出。
圣灵泉水——每一滴都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灵韵,仿佛能洗涤天地。随着泉水缓缓倾洒在赤焰灵木的根系之上,火木周身骤然亮起道道赤纹,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枝叶轻颤,竟传出似有若无的低鸣之声。
一股浩瀚灵息自阵眼处升起,融入山脉脉动之间,天地间的灵气随之涌动,仿佛在回应这株灵木的苏醒。
沐沅屏息凝神,眼眸中渐渐露出一抹惊艳之色。子言嘴角微弯,眼底透出淡淡的怀念之意,似是忆起了族中的往昔。
张炀负手而立,神情肃然,轻声道:“此木为乾阳之根,乃万木乾阳阵的首位阵眼。只要其余阵眼逐一安置,护宗大阵便能真正成型。”
随后张炀他们来到第二处阵眼位置,张炀袖袍一拂,手中光芒一闪,第二株灵木被取了出来。
只见那灵木通体晶莹剔透,如同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枝叶摇曳间,阵阵森寒之气弥漫开来,瞬间让四周的空气仿佛冻结,连呼吸都带着刺骨凉意。正是冰晶树。沐沅微微凝神,纤手一抬,将几枚预先刻好的寒纹灵石嵌入树根,顿时冰晶树散发出的寒气被引导,沿着阵纹沉入地脉,融入大阵。
紧接着第三处阵眼,张炀又取出一株金光闪闪的古木。树干坚硬如铁石,枝叶每一片都泛着淡淡金辉,散发出沉稳厚重的气息。那是玄金树。当它被安放在阵眼中,四周大地立刻传来一阵低沉轰鸣,仿佛有无形铁壁在大地深处生成。
随后第四处阵眼,张炀又取出一株形态极为奇异的灵木。其枝叶如蛟龙盘绕,随风舞动时竟隐隐传出龙吟之声,蕴含着旺盛的生机,灵气如潮水般涌动不息。这是九龙乙木。当其扎根阵眼时,整片天地都似乎为之一振,远山草木随之摇曳,生机盎然。
再之后便是第五处阵眼,则是一株古拙朴实的灵木。树干不高,却枝繁叶茂,根系如须,密密麻麻地向四方蔓延。每一缕根须中都蕴含着浓厚的土灵力,厚重而稳固。正是黄参树。随着张炀注入灵力,根须顿时没入大地,像是与山川大地合为一体,为整座大阵打下了沉稳根基。
至此,五株灵木——烈焰如火的赤炎木、森寒彻骨的冰晶树、坚不可摧的玄金树、生机磅礴的九龙乙木、厚重稳固的黄参树,分列五个阵眼,彼此呼应,气息交融。
然而这仅是整座万木乾阳阵的初始布置。张炀不敢有丝毫怠慢,带着沐沅与子言、珑儿一行人,继续在山脉各处奔走。夜幕渐渐沉落,星河倒悬,山风猎猎。随着张炀接连将第二组、第三组、乃至第四组阵眼布置完成,整整二十处阵眼相继亮起灵光。
每一处阵眼都栽种着一株千年灵木,灵木在圣灵泉水的滋养下焕发出最纯粹的灵性,化作一股股清澈灵流,注入大阵主脉。
待到最后一株灵木稳稳扎入地脉之时,夜空中隐隐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轰鸣,仿佛天地都在为此阵的成型而震动。
张炀长舒一口气,额头微微沁出汗水,转头看向沐沅,示意她激发大阵。
沐沅神色凝重,身姿飘然升空,长裙在夜风中猎猎飘舞。她纤手翻飞,法诀如莲花盛放。
“起——!”
随着一声轻喝,长青宗山门四周,地脉灵光轰然升腾。只见五色神光冲天而起,宛若流霞飞舞,眨眼间便交织成一片宏伟光幕,从四面八方合拢,最终笼罩整座长青宗。
一瞬之间,长青宗所在的青华山脉的百里范围之内,天地灵气仿佛被这座大阵牵引,汇聚成滚滚灵潮。宗门上空浮现出一座五色琉璃天幕,璀璨夺目,将整座长青宗牢牢护住。
宗内弟子纷纷被惊动,望着天穹之上那流转不休的五色神光,先是震惊惶然,随即在方原、吴凡等人的安抚下,转而爆发出一片狂喜与自豪之声。
“这便是我长青宗的护宗大阵?”
“太神异了!有此大阵,哪怕强敌来袭,我等也能无惧!”
弟子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而在长青宗之外,不少周边大小势力的修士也远远观望此幕。有人目露惊叹,有人暗暗心惊。夜色之中,无数目光凝向青华山脉,低声议论不休。
“长青宗竟有如此护宗大阵……怕是日后要真正立稳脚跟了!”
“这是什么大阵?怎么令我感觉到一种不可硬憾的错觉?”
羡慕与忌惮的目光交织,让这一夜注定要在整个曲阳国修真界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