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带着胡安儿与杜预,一路往长青殿而去。
行至殿外,张炀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进殿,而是环顾四周,目光如水般在古朴的山门间缓缓流转,似在寻找一处能安放思绪的清净之地。
“宗内可有静雅之所?”张炀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我等需一处安静之地。”
杜预心领神会,立刻笑着应道:“师弟随我来,宗门后山有一处孤峰亭阁,清幽静雅,最适合叙旧。”
于是几人一同顺着山道拾阶而上,不多时,便抵达了那座孤峰之巅。山顶松林环抱,古松苍劲,飒飒松涛声不绝于耳。一座临崖而建的亭阁悄然伫立,凭栏远望,但见群山叠翠,云雾缭绕,宛若人间仙境。
亭内,微风轻拂,檐角悬挂的铜质风铃发出清脆悠远的叮咚声响,与松涛声交织成一曲自然的乐章。
五人入亭落座,杜预与胡安儿分坐一侧,而张炀则居于中央。
胡安儿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张炀身后,那两位如松柏般笔直站立的少女身上。她面露几分拘谨,却还是客气地招呼道:
“二位姐姐何必拘束?请入座吧。”
这一声“姐姐”出口,顿时让珑儿神色一僵。她清澈的明眸转动,脸颊泛起一丝微红,抿了抿唇,连连摆手,有些尴尬地笑道:
“胡……胡姐姐,你叫我珑儿就好。可千万别喊我姐姐,我……我的年纪比你还小。”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局促,似是被外人误解了身份,却又不敢有丝毫怠慢。
胡安儿闻言愣了愣,心底生出一丝疑惑——这位随侍在张炀身边的少女,看气质举止绝不似小辈,可偏偏说自己年纪更小?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张炀,想要求证。
张炀见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他解释道:“胡师妹,你就叫她珑儿吧。这丫头,的确比你还小。”
胡安儿微微点头,心中的好奇却更浓了几分。
这时,张炀又转头看向子言与珑儿,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也坐下吧。”
子言与珑儿互视一眼,轻轻应声,便一左一右,静静地落座在张炀身旁。亭中的气氛顿时安稳了几分,但一种若有若无的微妙氛围,也随之浮现。
张炀抬手一翻,掌心浮现出一只玉色小盒。盒盖开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这是我在外所得的桂花灵茶,茶香可清心宁神。”
子言闻言,立刻伸手接过,动作娴熟而优雅。她取出茶盏,细心斟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静雅的出尘气质。
沸水注下,金黄的茶汤在盏中翻卷涌动,浓郁的桂花香气顿时更盛,袅袅茶雾在亭中弥漫,与山顶的清风交织,别有一番仙意。
杜预闻香,忍不住赞叹:“好茶啊……光这茶香,就足以让我心神为之一清。”
说完之后,杜预又是一挑眉头,看向张炀。
张炀无奈,只得拿出两个玉盒。分别递给杜预和胡安儿。说道“这两盒灵茶师兄和师妹你们两人收下吧,平日修炼疲倦了可泡着喝喝。”
随后杜预呵呵一笑打趣道:“算你识趣。”
而胡安儿则是轻声道谢。
之后胡安儿双手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她抬眸时,视线却又一次落在张炀与身旁两位少女的身上,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亭中茶香氤氲,几人先是随意交谈,随后话题逐渐转向正事。
张炀先将子言与珑儿的身份稍微介绍了一番。
“子言和珑儿,与我因机缘所遇,如今跟随在我身边,随名义是为扈从,但与自己人一般。”
而后又将杜预与胡安儿隆重给两女介绍。
四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算是认识了。
之后,张炀神色一肃,转而问起如今同门其他师兄弟的情况。
杜预叹息一声,最先开口:“当年我等熟悉的师兄弟基本都陨落了。目前除了我,胡师妹,沐师妹外。也就只有方原与吴凡两人了……而这两几年前就投身于魔道。具体境遇我不得而知,只晓得二人修为突飞猛进,如今皆已是结丹中期。方原那小子,几年前还托人来寻我炼制了一批精元丹。只是因魔道之故,他们基本不得离开人族魔道的疆域。”
张炀闻言,眉头紧锁,眼中精芒一闪:“我只知人族东南诸地,魔道自立山头,割据为王,极少与外界来往。师兄,你可知有何法子能将方原与吴凡接回?”
杜预迟疑片刻,反问道:“师弟,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张炀郑重地点头:“不错。如今我归来,眼见宗门支离破碎,苍国也早已沦陷于妖族之手。我有意举宗迁往苍国旧址,重塑宗门。但我一人终究力有不逮,所以必须将当年的同门一一召回。方原与吴凡,理当在列。”
话音落下,亭中一时寂静。
胡安儿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师兄……若真要重返苍国,须知妖族至今仍盘踞齐国边境,势力庞大,恐怕……”
张炀闻言,反倒轻笑一声,眼神坚定如铁:“我自是知晓。但正因如此,我更要召集大家。只要你们愿意追随,我便助你们一一凝结元婴!到那时,我们同心协力,北伐妖族,还我宗门与苍国基业!”
此言一出,宛若惊雷。
杜预当场愣住,半晌才结巴道:“师弟……你……你说什么?助我等……凝结元婴?”
张炀没有再多言,而是缓缓闭目,周身灵力陡然震荡开来。顷刻间,一股雄浑如海、沉稳似岳的威压充斥整个亭阁。风铃瞬间失声,四下草木皆为之颤动,仿佛在对这股无形的力量顶礼膜拜。
胡安儿只觉心神一震,连呼吸都瞬间急促,脸色涨红;杜预更是骇然瞪目,满脸难以置信。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感受到——张炀已然是货真价实的元婴真君!
“这……这怎么可能……”杜预低声喃喃,声音里满是震惊与敬畏。
张炀缓缓收回气势,神色平静:“此事非虚。杜师兄,我问你,方原与吴凡之事,你可知还有什么办法能将二人带回?”
杜预深深吸了口气,心神仍旧未平复,迟疑片刻,沉声开口:“想要把他们带回来,只怕并不容易。魔道之地,规矩森严,他们投身其中,若想脱身,定要付出极大代价。除非……你能亲自前往魔道疆域。”
杜预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解释道:
“师弟如今已成元婴真君,若亲自踏入魔道疆域,倒也不是不可行。只要寻到方原与吴凡所在的势力,再付出些代价,想来还是能将他们接回来的。”
张炀听后,目光闪动,缓缓点头,并未多言。
片刻后,他袖袍一拂,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卷古朴的玉简,置于石桌之上。
“这是我自一处秘地所得的功法传承。其中有炼神士修行的《神元诀》,以及炼体士的三门法诀——《日阳炼体诀》、《月华炼体诀》、《星辰炼体诀》。你二人可依自身情况,各自挑选。”
话音一落,亭中骤然安静。
杜预与胡安儿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震撼。
“这……”杜预喉结滚动,伸手却有些迟疑。
胡安儿更是睁大了眼睛,眼中既有火热,又有一丝不敢置信。
张炀见状,微微一笑:“师兄师妹,莫要推辞。若欲重立宗门,你们两人可不能太弱了。”
见张炀神情平淡,丝毫不似虚言,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拿起,各自挑选复制,随后两人神色却愈发复杂。
张炀似是未觉二人心思,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数个玉盒,推到二人身前。
“此外,这些灵物也一并交予你们。玉盒中我都附了说明,你们抽空详看,再依照自身情况,择机服用炼化。”
杜预闻言,忍不住当场打开一盒。盒中静静躺着几枚灵果,通体晶莹剔透,流光闪烁,气息非凡。他虽认不全,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蓬勃浩瀚的灵韵。
“这……这些果子……恐怕都是灵根子株所结……”杜预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震惊地望向张炀。
胡安儿同样轻轻掩唇,心神剧烈起伏。她深知此等灵物,哪怕在上古典籍中,也只字片语,凡俗修士一生难得一见。可如今,张炀却一并赠予他们,这份厚重的情谊,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张炀见二人已经收下功法与灵果,心中微微一松。随即他袖袍一抖,又有四道流光自掌心飞出,落在石桌之上。
那是四件灵光流转的法宝。两件散发锋锐之意,一柄飞剑,剑身如秋水般澄澈,映着亭外松林;一柄短戟则隐隐有雷霆游走,电光灼灼;另外两件则温润厚重,一面古朴的铜镜光华内敛,镜面如水波荡漾;一件玉铠则泛着青白色的辉光,仿佛能在危难之际化作护身光幕。
张炀淡声道:“这是我手中几件趁手的法宝,各自品阶不低。攻防相济,你二人一人一攻一守。将来若欲凝结元婴,除了功法与灵药,法宝护身同样要紧。”
杜预与胡安儿对视一眼,心头早已翻江倒海。他们清楚,张炀这些赐下的东西,哪怕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足以让齐国修界为之疯狂,引发腥风血雨。可如今,张炀却是一股脑儿将功法、灵果、法宝尽皆交予他们,几乎倾囊相授。
“师弟……”杜预张了张口,却终究说不出谢字。因为他知晓,若真说谢,反倒显得见外,这份恩情已不是简单的言语能表达。
胡安儿眼眶微微泛红,低头抚过那面铜镜,心中涌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张炀见状,只是摆了摆手:“我所能给的,基本都给了。日后你二人只需稳扎稳打修炼即可。待到突破之时,我会再为你们提供一些灵物。到那时,你们凝结元婴大概能有九成把握。”
亭中一时沉静,唯有茶香袅袅。
片刻后,张炀转过话题,抬眼望向杜预,笑问道:“对了,师兄,如今你在齐国也算坐镇多年。你的炼丹之术如今如何了?”
说到这里,杜预神色陡然一变,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忍不住呵呵一笑,颇为自傲地说道:
“炼丹之术?哼,如今你师兄我的名头,可是响彻齐国!整个齐国上下,就没有人不知晓杜某的大名。”
他语气愈发昂扬:“尤其是数十年前妖族大举南下,边境吃紧,天道盟便倾斜了许多灵草灵药,尽数交予我等炼丹师。但是其中有几种灵丹炼制极为复杂困难。当时好几位炼丹大师都无意外接连炼制失败。最后还是你师兄我出手,将其连成。”
说到最后,杜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骄傲与自信,显然他对自己在丹道上的造诣极为满意。
张炀闻言,微微哦了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似在思索着什么。
随后从袖中取出一道古朴的玉简。那玉简隐隐流转灵光,散发出一股悠远气息。他随手抛给杜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师弟眼下无暇兼顾炼丹之道,这炼丹传承,便交予师兄。此物不凡,若能参透,定能让师兄的丹道更上层楼。”
杜预心生好奇,神识探入其中。片刻之间,他的呼吸便急促起来,眼中精光大盛。猛然收回神识,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脱口而出:“这……这炼丹传承,当真是无比珍贵!其中竟记载了许多上古灵丹丹方,更有前辈高人的炼制心得与经验……如此完整而系统的传承,我平生仅闻其名,从未想过能真正见到!”
张炀神情如常,只是抬手轻轻一摆,淡声道:“师兄,切勿急躁。好好参悟便是。往后,我还要仰仗你炼制一些极为特殊的丹药。”
说到这里,他略一沉吟,又取出一枚玉简,递到杜预手中。神色间透出几分郑重,语气比先前更缓慢凝重:
“这枚玉简,乃是清心丹的丹方。此丹专为应对结婴时的心魔劫而设。师兄,你若能提前参悟,待你将来凝结元婴之时,必可凭此一丹护你心神无碍。”
这一连串的话语,仿佛一声声重锤,砸进杜预的心底。他胸膛剧烈起伏,只觉得心绪翻涌难平。作为一名炼丹大师,他怎会不知清心丹的价值?那可是能决定元婴大关能否顺利跨过的至关丹药!
相比之下,胡安儿虽在旁安静聆听,却并未觉出这其中的震撼。她只觉得张炀一番话平平淡淡,哪里知道,杜预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