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生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和审视的眼神,死死盯住林祖辉。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年轻人的身段能灵活到这种地步。
说跪就跪,毫不拖泥带水!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一阵“滴滴滴”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霍生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的电话在助理那里。
“是你的,先接吧。”
林祖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未回避,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这次电话那头不再是兴师问罪,而是他的下属四眼。
“大哥,我是四眼啊!”
“刚才我召集了公司所有管理层,在会议室集体观摩您的访谈呢!”
“大哥你今天不止是彻底洗白,更是声震香江啊!”
虽然是自家兄弟,但林祖辉此刻没心情听他吹水,头疼的事情还一堆。
“我这边正忙,有事说事。”
“没事就别烦我。”
四眼很了解林祖辉,知道他要是没事,听到吹捧肯定愿意多聊两句。
现在这反应,说明真有重要的事。
“有事!有事!您先别挂。”
四眼赶紧说,“您那边说话方便吗?”
刚才林祖辉接起电话时,霍生就已自觉地坐回沙发。此刻林祖辉独自站在窗边,并不担心谈话被听去。
“直接说。”
四眼不再犹豫,迅速汇报:
“大哥,就刚才这一会儿,港府、警队好多人都在想办法联系您。”
“您的私人电话没几个人知道,您秘书的电话听说都快被打爆了,现在根本拨不进去。”
“很多人都想跟您尽快见一面,您看……怎么回复?”
林祖辉心知肚明这些人为何找他。
他刚在电视上提出要推动港岛华人走向高位,一旦成事,谁的机会最大?
不就是这些现在只差几步就能登顶的港府中高层么?
一帮政客,谁不想往上再爬几步?
“先说重点,想见我的人里,分量最重的是哪几个?”林祖辉直截了当地问。
四眼想都没想,报出几个名字:
“律政司的黎永廉、警队的蔡元祺,还有政务司的马卓贤。其他人的地位,就要差一些了。”
林祖辉沉默片刻,决定暂时不见。
“我这两天抽不开身,暂时没空跟他们碰面。”
“大后天,也就是下周二,我还要去对岸出差,估计得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
“差不多十号回港。等我回来,才有时间见他们。”
“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别让他们觉得我不给面子。”
四眼一听他的行程,也明白这并非推脱。
“好,我来安抚他们。”
“不过最好还是定个确切时间,不然这帮人心里怎么想,很难说。”
林祖辉没有犹豫,抽空见一面也无妨。
“没问题。等我回来后,你找个周末,用辉全控股的名义组织一场酒会。”
“把这些人都请来,我到时候亲自出席。”
时间定下就好办了。
十号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是十三号,跟四眼确认完细节,林祖辉便挂了电话。
见霍生又开始吞云吐雾,林祖辉不想凑过去吸二手烟,便在几米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霍生,烟还是少抽点吧。”
“要不要试试雪茄?那玩意不过肺,相对健康些。”
霍生将燃着的香烟举到眼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借题发挥:
“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喜欢什么,就该多享受什么。”
“喜欢女人就去追,喜欢酒就多喝两杯,喜欢烟,自然也要抽个痛快。”
“因为人生已经是在倒计时了。”
“年轻时我想做富豪的目标,肯定算达成了,就算明天就走,也没什么可惜。”
林祖辉一时没摸透他话中深意,只能先顺着说:
“您想得透彻。您的人生经历,也足以让人钦佩。”
“或许您不是港岛最有钱的富豪,但您的经历,让您比太多大富豪更受人尊敬。”
霍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没接奉承的话。
“不用拍我马屁。我这一生,一句话概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林祖辉:
“还是说说你吧。你的计划不错,我投不投资,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让出这么大的利益,甘愿做个‘白手套’……显然,你图的不是钱。”
“人活一世,无非‘名利’二字。”
“你是在求名?”
林祖辉看着眼前这位头发稀疏的大佬,心里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太聪明,所以才早早谢顶。
只要他此刻点一下头,对方随时可以提前上船,一起大捞特捞。
甚至凭他现在的“危险”处境,对方以帮忙斡旋为条件,提些特殊要求也不是不能谈。
可这位大佬,却仿佛没被眼前的巨大利益迷惑,反而直指核心——探寻他的终极目标。
林祖辉不急着回答。
他从容地从桌上拿起对方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深深吸了两口,让烟雾在肺里盘旋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确实不看重钱。因为货币的本质,就是废纸!”
“财富,不过是特权的一种载体罢了。”
“别说我们存在银行里的港币,就算是美金,又有什么实际价值?”
“美国人随时可以开动印钞机,印一千亿、一万亿、十万亿出来。”
“所谓的财富,瞬间就能稀释。”
霍生皱起眉头,他不明白林祖辉为何突然谈起货币的本质。、
但他知道这小子喜欢兜圈子,便没有打断。
“那就别留太多现金好了。”
霍生顺着说道,“地产、公司、股票,甚至直接投资现货黄金,总有办法保住一部分家当。”
林祖辉摇了摇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钱,其实不重要。”他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手头有个三五亿现金,只要不沾赌毒,基本可以说财务自由了。”
“但那样……有什么意思?”
他吐出一个烟圈,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穿透烟雾,落在霍生身上。
“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我曾听人说过,真正的死亡,并非指一个人肉体消亡的那一刻。”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他,他的精神,就依然活在这些人心中。”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如果在我死的那天,能让国家为我降半旗。”
“能让这座城市,乃至对岸那个华人的祖国,为我默哀。”
“几十年、上百年后,小说、电影、漫画,乃至学生的课本上,依然在传颂我的人生经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近乎疯狂的弧度,看向霍生:
“您说,这该有多有趣?”
“我这样,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也算获得了……相对永恒的生命?”
霍生张了张嘴,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一个底层爬起来的江湖仔,连三十岁都不到,竟然怀着如此……惊世骇俗的野心?!
让国家为你降半旗?
还要让后世无数人传唱你的名字和事迹?
这些东西,连他都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