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有人敲门,关美田的怒火一下冒了起来,指针指着八点二十,这个时候还干扰别人正常的生活,岂有此理!
她放下手里的抹布拉开门,怀着一腔怒气开了门,见是孙北晨提着一兜水果。
“咱爸在吗?”
关美田偷偷指了指卧室,脱了鞋孙北晨柔声细语说道:“爸,休息了吗?我来看看你。”
关书海哪里有心思睡觉,披了衣服走出卧室,“拿什么东西呀,上次美田拿来的还没吃完。”
孙北晨给岳父点上烟,两人坐下后,孙北晨说:“爸,我跟你说个事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关书海激动了,自从毛纺厂停产后,一个月内他该激动的都经历了一遍,以后都是简单的重复。
“你自己知道就行,千万不要给我爸说是我说的。要不他一定会揍我。”
女婿是很谨慎的人,“我保证,谁都不说。”
“今天白天厂里高管开会,高加林为了救神树厂让胡涌泉将了一军,胡涌泉让高加林找你要毛纺厂的欠款,只要把欠款要过来,怎么救神树厂都行。”
两个厂就隔着一条路,他见过高加林,听过他的光辉事迹,半年来各种花式要账的一波接一波,谁也没拿走一分钱。他高加林随便来,反正说到天边就两个字:“没钱!”
吃过早饭,高加林拿了的单据来到毛纺厂,门口许美琴和原少民在等着他,三人走过两边都是桐树的厂道,来到办公区,见到水泥地上坐了几十号人,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抽烟,还有的打着地铺在睡觉,呼噜声在白天变得极不和谐。
两个穿着毛纺厂工作服的人在走廊里坐着,看到高加林三人,一人走了上来,“你这位同志是做什么业务?”
“我是来买毛毯的。”
那人突然变得热情起来,“这位同志,我陪你去办公室,我们厂长在,你有什么需求直接跟厂长说。”
旁边的人听到有人来买毛毯,支楞着耳朵在听。
“这正是上班时间,你们这么多人是干啥的?”
那人反应很快,“他们啊,都是我们雇的装卸工,今天厂里调班,他们在这里等活儿。一会儿你付了款,他们准保五分钟内把你的货装好。”
接待人员把高加林领到厂长办公室,打开门里面蹿出来浓烈的尼古丁味道,把他这个老烟民差点熏晕。
“关厂长,这位同志说来毛毯的。”
关书海是老花眼,屋里烟雾缭绕,他也没看清高加林,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出去!老宋你把窗户都打开跑跑烟味儿。”
烟味儿跑的差不多了,关书海戴上老花镜,看着面带微笑的高加林,“恕我眼拙,高厂长今天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关厂长,好久不见,今天我是来买毛毯的。”
关书海心里暗想,幸亏北晨通风报信,你这娃子还给我装,我就陪你装下去。
“高厂长要买毛毯,一个电话的事,还用你亲自跑过来。”
“关厂长,我这人不会绕弯子,人生苦短,最多就百十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毛毯不是厂里要的,是我的两个朋友要的。”
“具体要多少?”
“第一批先要五百条,看看用的怎么样?要是好的话,后面还要!我想让看看咱们的样品和花色。”
“毛纺厂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可以给你最低价,我们不欠账!”
“这个关厂长放心,保证现金交易。”高加林让许美琴拉开皮包,里面都是一捆一捆排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
原来厂子没停的时候,大门口有个门市部,里面陈列了各种样品。厂子停了以后,有些债主不自觉跑到门市部拿走了样品抵账,关书海就把门市部关了,现在厂里放了假,他命令保卫科的人看着仓库,仓库里放着成品。
在当时欠账归欠账,如果哄抢公共财物会治罪的,所以这些债主可以在厂里睡,可以等,可以闹两下,没人敢去抢。
仓库里堆积如山,有成品还有半成品,“高厂长,我就不敢进来,看着这些东西,血压一下就高了。”
工人拿着鸡毛掸子扫掉桌子上面的灰尘,把毯子铺上去,一连看了十几条,许美琴经过批准还拍了照。
“关厂长,我对这也不懂,看着挺好的,怎么就卖不出去。”
“不瞒高厂长说,主要我们的毛毯还有其它产品质量太好,用了好多年都用不坏,早几年市场上都是我们的产品,已经饱和了。但是我们的销售人员对市场上的信息反馈不及时,我们开足马力生产,形成了积压。”
以前高加林去友谊大厦给孩子买毛毯,给男孩买了一条铁臂阿童木的,给女孩买了一条白雪公主的,图案清晰,刚才看的这些样品,都是西北城市的传统花色,论手感毛纺厂的还要比友谊大厦的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