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船!追上去!” 甲板上,一个年纪稍长,皮肤黝黑,穿着沾满油污蓝色工装的老船工猛地反应过来,冲着驾驶舱方向嘶吼。
他显然见多识广,虽然惊恐,但比旁边吓得腿软的年轻船工镇定得多。“那女娃儿不对劲!水更绿了!像是……像是染了邪瘟!不能让她这么漂下去,撞到别的船或者冲到岸边要出大事!”
“渝江号”的柴油发动机发出粗鲁的轰鸣,笨重的船身开始缓缓移动,试图调整方向追赶被暗流卷走的陈龙。船工们手忙脚乱地收起锚链,水花四溅。
我和花喜鹊被船体移动带起的波浪冲击得更加狼狈,只能死死抱住锚链,像两片挂在巨兽身上的破布。
“长生子……那鬼东西……在下面……闹腾得更凶了!” 花喜鹊喘着粗气,双眼死死盯着陈龙远去方向那片刺眼的墨绿,又低头看了看浑浊的江面,仿佛能穿透江水看到那躁动不安的封印核心。“陈龙……她……”
“她在……引动秽气……也在……承受……” 我艰难地回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灵魂的裂痕在江水的冰冷和九幽秽气的无形侵蚀下阵阵刺痛。
我能模糊地感知到,陈龙体内正进行着一场凶险万分的拉锯战:她微弱的真龙之气在被动地吸附、转化着九幽核心逸散出的污秽力量,试图将其“消化”或“中和”,但这个过程如同饮鸩止渴,稍有不慎,她就会被彻底污染同化,或者被狂暴的力量撑爆!
而每一次她转化一丝秽气,她身体异变的程度就加深一分,与那江底核心的联系也诡异加深一分。这就是“走渎”的雏形,只是这开端,血腥、痛苦、完全失控!
“渝江号”的马力全开,在宽阔的江面上犁开一道浑浊的尾迹,奋力追赶着那团移动的墨绿色“毒斑”。距离在缓慢拉近。陈龙的身影在墨绿的水域中时隐时现,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随着水流和体内狂暴力量的牵引而漂流。
“看!那边!” 一个年轻船工指着前方江面,声音惊恐。
只见陈龙漂流方向的前方,江面水流突然变得异常湍急,隐隐形成一个漩涡带。更诡异的是,那一片水域的水色,不再是单纯的浑浊土黄,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如同稀释的血液,在江水中晕染开来,透着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和难以言喻的阴寒!
“血……血水涡!” 老李船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抖,“是回水沱!下面……下面不干净!撞上过死人船!那女娃儿漂进去就完了!”
九十年代的长江,航道复杂,暗流险滩众多,更有无数关于“水鬼”、“血涡”、“尸船”的骇人传说。这所谓的“血水涡”,往往是江底暗流交汇、冲刷沉积物或特殊地质结构形成的自然现象,但在船工的口中,却与那些不祥的灵异传说紧密相连。
陈龙毫无知觉地向着那片暗红湍急的漩涡带漂去!
“不行!快!再快点!” 老李急得直跺脚,冲着驾驶舱吼叫。
“花喜鹊……” 我看向他,眼神决绝。不能让她被卷入那种地方!那地方阴气怨气本就深重,与陈龙体内的九幽秽气一旦产生共鸣,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那漩涡带的水流会将她卷入更深的水底,更靠近那躁动的九幽核心!
花喜鹊双眼血红,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猛地松开抱着的锚链,仅靠左手死死抓住捞杆,身体如同猿猴般借着船体移动的惯性,在冰冷的锚链上艰难地向上攀爬了几步,让自己处于一个能更远探出捞杆的位置。
“陈龙——!!!”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捞杆连同自己的身体重量一起,狠狠向着陈龙前方那片暗红水域的边缘掷去!
沉重的捞杆带着风声,划出一道弧线,铁钩“噗通”一声,险之又险地砸在陈龙即将漂入暗红漩涡带的前方水域!
巨大的水花溅起!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似乎短暂地刺激了昏迷中的陈龙,也搅动了那片暗红水域的边缘!
陈龙的身体猛地一震!她那双紧闭的眼睛再次睁开,这一次,淡金色的竖瞳占据了主导,冰冷、威严,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她仿佛本能地感知到了前方水域的巨大威胁和那捞杆带来的“异物感”。
“吼——!” 一声极其低沉、完全不似人声、带着龙吟般威压却又夹杂着无尽痛苦的嘶鸣,竟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与此同时,她身体周围那粘稠的墨绿色水域,如同被激怒的活物,猛地沸腾起来!无数细小的、墨绿色的气泡从她身体和江底疯狂涌出!
一股强大的、带着排斥和毁灭气息的暗流,以陈龙为中心轰然爆发,狠狠撞向那片暗红漩涡带!
轰隆!!!
两股异常的水流猛烈碰撞!暗红色的漩涡带边缘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浑浊的江水混合着墨绿和暗红,剧烈翻腾,形成一片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的死亡水域!无数细小的、如同怨魂哀嚎般的水流尖啸声响起!
陈龙的身体被这股她自己引发的狂暴反冲力,猛地向斜侧方推离了暗红漩涡带的核心区域!
但也彻底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身体一软,再次失去意识,随着混乱的水流继续向下游漂去,只是速度稍缓。她皮肤下的鳞片纹路,在刚才的爆发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实质化了一些。
“我的娘咧……” 甲板上的船工们看得目瞪口呆,腿肚子都在打颤。刚才那非人的嘶吼和诡异的水流爆炸,彻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捞……捞到了!钩住她衣服了!” 花喜鹊眼尖,嘶哑地喊道。他刚才奋力掷出的捞杆,铁钩竟然在混乱中钩住了陈龙褴褛衣襟的一角!
“快!拉!拉上来!” 船工老李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船舷边,和另外两个胆大的船工一起,抓住捞杆的末端,拼命往回拉。
我和花喜鹊也拼尽最后力气,帮忙稳住捞杆。
沉重的拖拽感传来。陈龙如同一条搁浅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人鱼”,被缓缓拖向“渝江号”的船舷。
她周围的墨绿色水域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她移动,在江面上拖曳出一道诡异的墨绿尾迹。
她皮肤下那起伏的鳞片纹路在脱离水面、接触到微凉的晨风时,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隐没,只留下苍白皮肤下隐隐的青筋和尚未褪尽的墨绿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