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备、诸葛亮告别后的当天下午,
我便以“整顿行装,即刻北上巡防”为名,
带着孙尚香以及名义上归属于我的那支混合部队,离开了江州城。
江州的城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城内那些探究、疑惑或许还有算计的目光。
那一刻,我心中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加沉重的压力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们并未直接朝着荆州北部的方向行进,
而是在离开江州数十里后,于一处事先约定的隐蔽河湾处迅速改变了方向。
这里早有石秀安排下的几艘不起眼的小型货船等候。
为掩人耳目以及避开此行的风险,根据计划,糜贞将带领部分后勤人员,乘船继续往荆州方向前行,返回江东待命。
在与糜贞作短暂告别后,我带着她的关切,与主力部队快速登船,
之前的旗帜、部分显眼的装备都被迅速收起或更换。
船只沿着一条偏僻的支流逆行,傍晚时分,抵达了另一处更加隐秘的山谷渡口。
这里,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起点。
月上中天时,所有人员和物资已经转移完毕。
徐庶早已在此等候,他身边是目光警惕的老吴,以及少数几位玄镜台的核心骨干。
周围的山林中,影影绰绰,潜伏着我们真正的核心力量
——那些百战余生、忠诚无比的老兵,以及经过特殊训练、擅长山地作战的精锐斥候。
孙尚香看着眼前这番景象,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或许从未想过,我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江东参军”,私下里竟有如此一支组织严密、行动迅捷的秘密力量。
她的那些锦帆卫亲兵更是面露惊容,他们习惯了江面上的驰骋,对于这种深山密林中的潜行作战显然是陌生的。
“子明,这……”
孙尚香走近我,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这般阵仗,可不像仅仅是去巡查荆北边境。”
我看着她,月光勾勒出她英气逼人的侧脸,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我知道,是时候让她了解更多了。
“郡主,”
我同样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四周,
“我们的目标,并非荆北,而是更北的地方——汉中。”
“汉中?!”
她显然吃了一惊,但很快眼中便燃起了更盛的光芒,
“张鲁之地?你要去夺取汉中?”
“正是。”
我点点头,
“但此事必须绝对保密。我们接下来的路,将不再是坦途,而是真正的崇山峻岭,危机四伏。
我们需要化整为零,沿着规划出的秘密路线,避开所有已知的官道和关隘,潜行北上。
这会非常艰苦,也非常危险。”
孙尚香的脸上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艰苦?危险?我孙尚香岂是贪图安逸之人!
子明放心,我与我的锦帆卫,绝不会拖累大家!”
她拍了拍腰间的佩剑,眼神坚定。
我欣赏她的这份勇气和坦率,但也提醒道:
“这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潜行意味着隐蔽,意味着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需要避战,而非求战。
纪律和服从,将是此行的第一要务。”
她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
“很好。”我转向徐庶,“元直,按计划行事。”
“喏!”徐庶领命,迅速开始下达指令。
很快,我们这支总数约在千人左右的队伍(包括孙尚香带来的近两百名锦帆卫),被分成了十余个更小的单元。
每个单元由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或玄镜台骨干带领,配备了基本的通讯和定位设备
——一种特制的玉珏,可以通过玄镜台的技术进行短距离的加密信息传递和简单的方位指示。
我和徐庶、典韦、老吴、孙尚香以及她的核心护卫组成中枢指挥单元,石秀则带领技术保障小队,确保通讯和侦察设备的正常运转。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队伍如同幽灵般没入连绵起伏的巴山余脉之中。
告别了相对平缓的长江沿岸,我们一头扎进了真正的原始山林。
潜行的日子,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
没有道路,只有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陡峭湿滑的悬崖峭壁、瘴气弥漫的河谷沼泽。
玄镜台事先规划的路线,只能提供大致的方向和避开已知危险区域的建议,
具体的路径,还需要依靠经验丰富的斥候在前方不断摸索探寻。
我们日伏夜行,白天寻找隐蔽的地点休整,夜晚则借着星月微光艰难跋涉。
食物和饮水都需要严格配给,雨天是家常便饭,潮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蚊虫叮咬、毒蛇猛兽的威胁无处不在。
有一次,我们的小队在穿越一片浓密的竹林时,遭遇了山洪暴发。
浑浊的泥石流咆哮着从山坡上冲下,瞬间就吞噬了我们刚刚走过的小径。
幸亏玄镜台的预警及时传来(通过玉珏的震动频率变化),加上老吴经验丰富,立刻判断出危险,指挥大家迅速攀上旁边地势较高的岩石,才堪堪躲过一劫。
看着下方奔腾肆虐的洪水,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后怕。
还有一次,为了避开一处由地方小股武装控制的山寨关卡,我们不得不绕行进入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原始沼泽地。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脚下是深浅莫测的泥潭,稍有不慎就可能陷进去。
玄镜台提供的便携式探测杆在这里发挥了巨大作用,探明了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两名士兵不慎滑入泥沼,幸亏身边的同伴反应迅速,用绳索将他们及时拉了上来,才没有酿成悲剧。
这段旅程,对所有人都是严峻的考验,尤其是对孙尚香和她的锦帆卫们。
起初,我能看到孙尚香脸上偶尔闪过的不适和疲惫。
她毕竟是锦衣玉食的江东郡主,即使弓马娴熟,也从未经历过这般风餐露宿、泥泞跋涉的苦楚。
她的那些锦帆卫更是怨声载道,他们擅长水战,但在这种复杂山地环境中,一身本领几乎无从施展,反而成了累赘。
但我很快发现,孙尚香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和不服输的精神。
她从未抱怨过一句,默默地咬牙坚持着。
看到有士兵受伤,她会主动拿出自己携带的伤药;
看到有人体力不支,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水分给对方;
休息时,她甚至会和普通士兵一样,啃着干硬的肉脯,和衣而卧。
她的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渐渐地,那些锦帆卫也不再抱怨,开始努力适应环境,学习山地行军的技巧。
孙尚香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能力和战斗天赋。
有一次,一支负责警戒的小队在夜间遭遇了几只饥饿的豺狼,黑暗中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孙尚香闻讯赶到,毫不犹豫地挽弓搭箭,在摇曳的火光中,箭无虚发,精准地射杀了领头的几只恶狼,稳定了局面。
那一刻,她站在那里,手持长弓,眼神锐利如鹰,仿佛黑夜中的女战神。
我也看到了她心态上的转变。
最初的好奇和跃跃欲试,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坚韧和沉稳的气质。
她不再仅仅将这次行程视为一次冒险,而是开始真正融入这个团队,将自己视为其中的一员,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
她会主动向老吴请教山林生存的技巧,会和徐庶讨论路线的选择,甚至会在休息时,坐到我身边,询问关于汉中、关于未来的一些问题。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偶尔看向我时,除了最初的感激和好奇,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悄然滋生。我能感觉到,但此刻,我无暇他顾。
玄镜台在此次潜行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分布在队伍前方和两翼的微型侦察傀儡(外形伪装成鸟雀或昆虫),不断传回前方的地形和敌情信息。
石秀带领的技术小队则负责接收、分析这些信息,并通过加密玉珏及时下达指令或预警。
我们依靠着这种超越时代的技术优势,一次次避开了可能暴露的风险,就像一条无声的影子,在群山峻岭间悄然穿行。
这不仅仅是一次地理上的行军,更是一次对团队意志和能力的极限考验。
每克服一道难关,团队的凝聚力就增强一分。
士兵们看向我的眼神,除了敬畏,更多了信任和追随的决心。
他们知道,我不仅能运筹帷幄,更能带领他们穿越最艰难的险阻。
日子在艰苦的跋涉中一天天过去。
我们翻越了无数山岭,趟过了无数溪流,距离那片传说中的汉中盆地,越来越近了。
某日黄昏,当前方斥候通过玉珏传来“已望见汉水”的消息时,整个队伍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站在一处高岗上,我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远方的天际线下,一条银色的带子蜿蜒流淌,正是汉水!
而在汉水的北岸,隐约可见连绵的山峦,那里,应该就是进入汉中盆地的门户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部分疲惫。
我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山林间清冽的空气沁人心脾。
暗度陈仓,我们已经成功了大半。
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汉中,张鲁的五斗米教势力根深蒂固,内部情况复杂。
如何在不惊动曹操和刘备的前提下,拿下这块战略要地,并站稳脚跟,将是对我智慧和能力的终极考验。
我的目光越过汉水,望向那片充满未知和机遇的土地。
心中,早已开始勾勒下一步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