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贺鸿煊浑身脱力地跪倒在虚无之中,大口喘着气。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温热。
抬眼望去,那些奔涌的星子已尽数消散,唯有最后一点流光在他眉心凝聚、沉淀。
很快,一道古朴的印记缓缓浮现——那是一个由上古蝌蚪文勾勒而成的“帝”字,笔画蜿蜒如星河,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芒,仿佛与他的血脉融为了一体。
印记成形的瞬间,一股浩瀚而厚重的力量从眉心流淌开来,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所过之处,刚才被撕裂般的痛感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幅江山社稷图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仿佛那幅图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而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画面与信息,正慢慢沉淀、梳理。
“这些……是江山社稷图的使用方法吗?”
贺鸿煊梳理着脑海中渐渐清晰的信息流,缓过神来。他发现,刚才在那片虚无空间里仿佛度过了漫长时光,可现实中,不过是转瞬之间。
优子正缓步朝他走来,目光里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了?刚才看你一直在发呆,脸色也不太好。”
贺鸿煊轻吐一口浊气,伸手牵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心头那点因异变而起的波澜渐渐平复:“没事,走吧,去看看柳茹那边怎么样了。”
优子被他牵着,却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眉头微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变了吗?”
贺鸿煊心中一动,默默内视自身。混沌系的星河在刚才那股力量的灌注下,第一级已无限逼近第二级;空间系更是直接冲破了超阶的壁垒;意外的是音系,竟从初阶一跃到了中阶第二级。
更惊人的是精神力——原本停留在八级,此刻已隐隐触碰到十一级的门槛。
他甚至有种直觉,如今仅凭意念,就能硬撼一头君主级生物,还是那种在君主里都算得上佼佼者的存在。
“好像是变强了。”贺鸿煊说道。
优子盯着他看了片刻,脸上里带着几分诧异,随即脸上漾开一抹欣慰的笑。
掐指算算,两人相识正好一年。还记得一年前,贺鸿煊刚入高阶,带着点青涩的锐气;可短短一年过去,他竟已是超阶。
虽说自己如今的实力仍在他之上,但贺鸿煊这惊人的成长速度,让她打心底里相信,假以时日,他必定能超越自己——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若是你的光系还在该多好。”优子望着远处的冰峰,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那种情况……”贺鸿煊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
“我知道,我不是怪你。”优子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愤愤不平,“都怪明日见!要不是她与人结仇,也不会……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贺鸿煊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随即又转了回去,没接话。
“哎呀,我那时候……”优子忽然想起自己曾对贺鸿煊释放禁咒的事,脸颊腾地红了,低下头小声道,“我那是被人利用了……”
“好了。”贺鸿煊停下脚步,回头再次看了眼优子,“这件事,我们以后都别再提了,好吗?
“哦,好,只要你不生我气就好…”
优子罕见的对上贺鸿煊目光有些发虚的感觉。
贺鸿煊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啊。
自己身边这两个女子,一个是优子,性子拗得像块顽石,认定的理儿九头牛都拉不回,发起疯来能把屋顶掀了,偏生眼底那点纯粹的执拗,又让人狠不下心来;
另一个香奈,看似甜美可人,眉眼间总带着浅笑,可那笑意里藏着刀,只要你猝不及防之下,就会被深深扎一刀。
极北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贺鸿煊几步走到柳茹身边,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
柳茹抬眼瞧见他,脸上飞快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人都确定了?”贺鸿煊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她身上。
“嗯,我这边都妥了。”柳茹点头,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宋飞瑶那边不太配合,总归是信不过我们。”
“那就不管他们,”贺鸿煊语气果断,不带半分犹豫,“之后的计划,咱们自己执行。”
柳茹顿了顿,又问:“蒋少絮那边呢?她怎么说?”
柳茹心里其实早有计较——从一开始她就不信贺鸿煊真会对蒋少絮或杨峰下死手,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两人此刻正完好无损地待在另一支队伍里。
可当听到贺鸿煊那句“连她一起留下”时,她还是心头一紧,看他眼底的神色,这次怕是动了真格。
“这……把他们单独留在极北,他们未必能走得出去。”
柳茹急忙劝道,极北的凶险远超想象,没有足够的人手和准备,单靠他们几个,简直是在赌命。
贺鸿煊转头看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该明白,队伍里的内奸若清不干净,带着他们,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死。”
“我……我明白。”
柳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那点恻隐,总让她难以完全释怀。
贺鸿煊没再纠结这事,转而看向那些被筛选出来的内奸。这些人或低头垂目,或面露惶恐,被他的目光一扫,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我知道,你们当中不少人手上沾着自己人的血。废话不多说,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洗清身上的罪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跟我去做一件事,可能会有人死,是谁我不确定,但活下来的人,回到凡雪山,你们的罪责一笔勾销。”
人群里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有人惶惶不安的看向柳茹问道:“柳姐,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也算是城主给你们的第二次机会。”柳茹确认道。
人群顿时更加骚动了,有人眼中闪过挣扎,有人面露迟疑,也有人攥紧了拳头,像是在权衡生与死的赌注。
“能透露一下,是要我们这些人去做什么吗?”黄晓珂脸色发白,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就是啊,总得说点信息吧?不然谁知道是不是让我们去白白送死!”另一个人也跟着喊道,语气里满是警惕。
贺鸿煊眼神平静,淡淡道:“我只能保证,三分之二的人能活,三分之一的人会死。剩下的,无可奉告。”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咋舌,有人怒骂,还有人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写满了惊惧——这跟直接说“抽生死签”没什么两样。
就在这时,又有人把目光投向柳茹,颤声问道:“柳姐,要是……要是回不去,或者回去了没选这条路,城主会怎么处置我们?”
柳茹看着他们,:“论罪处罚。”
四个字,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众人头顶。
“干了!”
一声低吼突然响起,张杰森往前踏出一步,脸上青筋暴起,一咬牙道:
“我手上沾着不少凡雪山兄弟的血,就算苟活到最后,这辈子也别想睡踏实!兄弟,你要是真能说了算,就让我做那三分之一的人!”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沉默了片刻。随即,几个身影陆续站了出来——都是些平日里低着头、眼神躲闪的人,显然是罪孽深重,却又被愧疚啃噬着良心。
“我也干!与其回去受罚,不如拼这一把,能赎一点是一点!”
“算我一个,我儿子还在凡雪山,总得给娃留条干净的路……”
有了张杰森带头,那些被良心和恐惧双重煎熬的人像是找到了出口,纷纷咬牙报名。
一时间,原本混乱的人群竟分出了两个阵营:一边是犹犹豫豫、面露惧色的,另一边则是眼神决绝、主动往前站的。
贺鸿煊站在风雪中,目光缓缓扫过面前这些面色各异却都透着一股决绝的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你们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他顿了顿,视线投向极北更深处,仿佛能穿透漫天风雪:“将来,会有百万,千万!甚至上亿人,感激你们今天的决定,足够洗清你们所犯下的罪孽。”
这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张杰森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刚才还悬着的心似乎落定了些。是啊,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在愧疚和恐惧里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