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脚踹翻龙椅旁的香炉，香料撒了一地：“朕呢？朕派去的边军畏缩不前，朕还得赔给高丽五十万两白银！”
“这不是打朕的脸吗？这不是告诉天下人，朕堂堂大天皇帝，连个乡匪都不如吗？”
王瑾哆哆嗦嗦地回话：“陛下，李开此举……或许也是无心之失，他毕竟是打退了高丽人，收复了失地……”
“失地？”
皇帝冷笑一声，眼神阴鸷如冰。
“他收复的辽东州，现在姓什么？姓‘李’！那地方成了他的私地！他自封马勇为‘辽东王’，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这……”
王瑾一时语塞，心里却清楚。
李开的崛起，早已成了皇帝的心头大患。
一个不受朝廷节制、手握重兵、还深得民心的将领，比高丽人更让皇帝忌惮。
“陛下，李开如此嚣张，不如直接派大军围剿！”
兵部尚书猛地出列，抱拳请命。
“臣愿领兵五万，直捣青山县，定将那李开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意动，手指在龙椅扶手上重重敲击。
派兵围剿，确实解气！
既能铲除心腹大患，又能夺回辽东州，简直一举两得。
“不可！”
宰相连忙出声阻拦，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三思！李开的乡兵战斗力极强，连高丽十万大军都不是对手，我朝边军久疏战阵，未必能讨到便宜。”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何况青山县地势险要，李开经营多年，早已是铁桶一般。真要打起来，必定死伤惨重，国库本就空虚，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兵部尚书怒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做大？等他羽翼丰满，再想收拾就晚了！”
“非也。”
宰相摇了摇头，目光闪烁：“硬攻不行，咱们可以智取。”
皇帝烦躁地挥手：“智取？怎么智取？他李开油盐不进，连高丽国王都敢敲诈，寻常手段根本没用！”
“陛下，李开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也有软肋。”
宰相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他不是要回青山县吗？从辽东到青山县，必经青云驿。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都是密林，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皇帝皱眉：“你的意思是，派兵埋伏？可他带着六千乡兵，个个悍不畏死，埋伏怕是讨不到好。”
“陛下放心，臣不是要硬拼。”
宰相微微一笑，俯身到皇帝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他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只见皇帝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的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恻恻的兴奋。
待宰相说完，皇帝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妙啊！真是妙计！”
他指着宰相，语气里满是赞许：“就按你说的办！既不用兴师动众，又能让他插翅难飞，还能让天下人说不出半个不字！好！好！”
周围的臣子和太监们都愣在原地，谁也不知道宰相究竟说了什么。
只看到皇帝脸上的怒容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宰相躬身道：“陛下英明，此计若成，辽东州可复，李开之患可除，实乃两全其美。”
……
一天后。
队伍行至一个名为“柳树屯”的小村庄外时，炊烟正袅袅升起。
李开勒住马，正想让队伍加快速度穿过村子，却见村口早已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捧着竹篮、提着陶罐，黑压压地堵在路中央，脸上满是热切的期盼。
“是李旅长的队伍！”
有人认出了那面绣着“牛村”二字的旗帜，顿时欢呼起来。
“快！把东西拿出来！”
刹那间，鸡蛋、馒头、熏肉、布鞋……
各种东西被塞到乡兵手里。
百姓们围着队伍，七嘴八舌地道谢：“多谢旅长赶跑高丽人！俺们这一带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牛村乡兵是天神下凡啊！连高丽王爷都能活捉，太厉害了！”
“快尝尝俺家新做的腊肉，路上填填肚子！”
乡兵们手足无措，纷纷看向李开。
李开翻身下马，对着百姓们拱手道：“乡亲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东西不能收。保家卫国是我们的本分，不敢劳烦大家。”
“旅长这是说的啥话！”
一个汉子嗓门洪亮：“前些日子高丽兵过境，抢粮抢人，把村子糟蹋得不成样子，是您把他们打跑了！这点东西算啥？是俺们的一点心意啊！”
李开正要再推辞，人群中挤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肉汤，油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李旅长。”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老婆子我没啥能谢您的，这是俺家最后一只老母鸡，炖了两个时辰，您就喝一口吧！”
她往前挪了两步，几乎要跪在地上：“俺儿子就是被高丽兵杀的，您替俺们报仇了……这碗汤，您一定要喝啊！”
李开看着老婆婆皲裂的手和碗里翻滚的肉块，心里一酸。
他接过汤碗，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温热的肉汤滑入喉咙，带着一股质朴的暖意。
“多谢老人家。”
李开刚放下空碗，正想再说些什么，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他只觉得四肢突然发软，浑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怎么……回事……”
李开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额头，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那是冷汗。
“呵呵……”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不再是老婆婆的沙哑嗓音，而是带着一股淬了毒般的狠厉。
李开猛地抬头，只见刚才还满脸泪痕的老婆婆，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悲戚？
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不等李开反应，老婆婆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手腕翻转，锋利的刀刃瞬间抵住了李开的脖颈！
“别动！”
她厉声喝道，声音陡然拔高，完全没了之前的老态龙钟。
这变故来得太快，乡兵们瞬间懵了，等反应过来时，纷纷怒吼着拔刀：“放开旅长！”
“老婆子，你找死！”
可就在这时，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刚才还热情挽留的百姓，竟齐刷刷地变了脸！
他们扔掉手中的鸡蛋和馒头，从竹篮、陶罐里抽出藏好的武器，脸上的热切瞬间变成了狰狞的杀意。
“围住他们！”
“别让乡兵靠近！”
眨眼间，原本淳朴的村民变成了训练有素的杀手，以李开和那老婆婆为中心，迅速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刀枪直指被挟持的李开。
乡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得目瞪口呆，想要冲上去，却被对方的刀枪逼得寸步难行。
对方显然早有预谋，阵型严密，根本不给他们救人的机会。
李开强撑着眩晕，脖颈上的匕首冰冷刺骨，他盯着眼前的老婆婆，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你们……是谁派来的？”
老婆婆冷笑一声，用匕首更用力地抵住他的皮肤，渗出血珠：“到了阴曹地府，再去问阎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