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充电线——”
姚警官拉开门坐进副驾,将刚从24小时便利店买到的线递到王准面前。
线头在指间晃了两下,他打了个呵欠,“开一宿累不累?要不要换着开?”
“不了,你开不了我的车。”王准摇头,他接过充电线,随手插上,“再说……机器人还怕累?!”
“你好好休息就行。”
“也是。”姚警官没急着去拉安全带,他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几度,让腰能实实地贴住椅背,这才侧过身,从储物盒里捞起陈九亚那部还沾着汗的手机。
“密码……六个一。”
低声嘟囔着,他指尖连点,解锁成功的“咔哒”震动像微型电击。
“他的手机?”
王准听到震动,侧头瞥了一眼。
“嗯,他说里面存了心理医生的联系电话……”
“他还说,没有事情瞒着我们。”
姚警官点开电话本,拇指飞快下滑,屏幕上的名字一条接一条掠过。
最后,他停在一个备注为‘李医生’的号码上。
轻轻一点,将名字放大,又迅速扫了一眼通话记录——
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联系是在半个月前。
按时间来推算,这名李医生应该就是正主!
姚警官将亮着的手机屏幕往王准面前一送,“现在打过去?”
“打吧。”
王准松开油门,慢慢靠边,找了个空旷处将车停稳。
姚警官拿出自己的手机,按着电话本上的号码拨打过去。
“嘟——”
“嘟——”
连续响了十多声,线路才懒洋洋地接通。
对面先是一声软绵的“喂”,尾音像被枕头压过,带着未醒的鼻音。
女人显然在强撑精神,却掩不住那股刚被吵醒的倦意。
“请问,是不是李医生?”
姚警官的食指在外放键上一点,将手机平置在置物盒盖上。
“呃……这么晚打来有事吗?”
“您是?”
李医生没有正面回答姚警官的问题,接连两句反问将主动权捏在了自己手里。
深夜未知来电,她本能地先设防。
“我是警察,有事情想请你协助调查,你对陈九亚有印象吗?”
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姚警官直奔主题。
“陈九亚?”
李医生的尾音拔高了些许,倦意瞬间清零,警惕性拉满,“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等姚警官接话,她又追问道:“你警号是多少?”
陈九亚,她当然记得——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客人之一。
是的,她喜欢将自己的病人称为‘客人’。
在她看来,这样更平等,也更尊重。
作为一名才回国不久的心理医生,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将客人的情况给透露出去。
这是行业内的大忌!!!
就算是警察,也得走合法程序。
何况,还不知道对面是不是真警。
“身份问题你不用担心,警员证我随身带着……”
“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当面聊聊?”
“这个点?白天不行?”李医生显然没有放下戒心。
“嗯,事情比较急……”姚警官顿了半秒,补上一句:“这样,你给个地址,我来楼下等你。”
于是,极限拉扯开始——
警号、警员证、单位地址、视频人脸核验,甚至让王准将车开到路灯下,拍了一张含车牌的实时定位图发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李医生的短信才弹过来。
简洁的一行小区名与门牌号,附带着一句:“楼下见,别上楼。”
既然不让上楼,为什么又发了个门牌号过来?
不过,能答应见面就行!
姚警官长呼出一口气。
老实说,他也被一连串自证身份的流程折腾得焦头烂额。
与王准对视了一眼,姚警官示意开车,随即侧身将安全带“咔哒”扣上。
……
“你好,我叫李慧。”
女人身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藏蓝职业套裙,她拉开后排座车门,在落座的同时将两张名片往前递。
姚警官伸手接过一张,另一张名片却悬在半空……
李慧下意识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主驾驶位上的司机是一台机器人。
机器人驾驶员?
这是玩的哪出?
她指尖微微一抖,名片在空气中颤了颤。
仅半秒后,职业训练迅速接管面部肌肉——
眉峰平缓,嘴角上扬,连呼吸都调到最优雅的频率。
顺势将悬在半空的名片收回,李慧从卡包中抽出一支笔,“介意我录音吗?”
“请便。”
姚警官垂眼一扫,名片上烫金的字却写着‘情感咨询’。
他指腹在那四个字上顿了半秒,没说话,只将卡片随手插进左手边的置物盒。
“没办法,国内民众接受不了‘心理咨询’这几个字,换个名字,没那么突兀……”
“你说对吧?”
李慧按下录音笔的开关,语气轻松的像在聊天。
“陈九亚死了。”
没有试探、没有铺垫,姚警官第一句话就像一把刀,直接横在了两人之间。
车厢内突然就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李慧才确认般地反问道:“死了?!”
“嗯。”
“是自杀吗?”
“具体细节不方便公开。下面请你配合将陈九亚最近一次到诊的谈话内容,逐条复述一遍。”
“不方便透露?公事公办?既然这样……”
李慧挑了挑眉,突然正色,“姚警官您好!我是注册心理咨询师,依法需遵守《民法典》及行业保密义务。”
“如果您需要个案信息,请出具正式的《调取证据通知书》或法院传票,我会依法配合并仅提供必要的部分。”
说完,她抬手一甩,录音笔在指间晃了半圈,随后朝姚警官方向一伸。
动作轻巧,意思却很清楚——
笔递过去,对方只要接过、关掉,就表示愿意跳过合规红线,私下交换敏感内容。
若是不接,那就按流程办事,一切公开、录音、留痕,没得商量。
李慧并不想砸招牌,更不想主动泄露客人隐私,可陈九亚不一样——
他非常特殊!
名义上,这位客人只来过她这里一次,但早在她还是个学生、跟在导师后面做记录的时候,就见过这张脸。
嗯,记得是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