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没有事情瞒着你们……”
陈九亚举起双手,一副投降样,“算了算了,先开车!把人接回来,你们想问什么都行!”
将地址发给姚警官,陈九亚迫不及待地再次拨打四姨的号码。
听筒里“嘟——嘟——”地拖长音,可直到自动挂断,依旧没人接听。
心,瞬间沉了下去。
“能不能开快一点……”
“她……她不接电话了!”陈九亚贴在了王准座椅背后。
“市区跑100码还想怎么样?再快我连路都看不清了!!!”
讪讪闭嘴的陈九亚又一次将电话拨了出去——
这回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四姨,你出门了吗?怎么不接电话?!!”
“哎呀,我忘记看手机了……”对面四姨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好不容易才把你姨夫从床上拖起来——”
“大半夜的,说什么生命受威胁,硬逼他起床开车……”
“你说说,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会相信?”
“得亏他知道你公司最近出了几起‘凶杀案’,不然谁搭理这茬……”
“你问下九亚,我们现在开车去哪里?去附近的警局等他行不行?”姨夫刚打着火,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哑,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凑到四姨手机旁插了一句。
“别去!就在家附近转,我这边……”
陈九伸长脖子,瞄了眼姚警官手机上的蓝色路线,“估计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你们就在小区外的街道围着楼慢慢兜,车窗关死,有人靠近就加速开走!”
“兜圈?”四姨愣了愣,原封不动把话递给了丈夫。
姨夫嘟囔一句“搞什么鬼”,却还是挂了d挡,松开手刹,银色老雅阁在地下车库的出口坡道上缓缓蠕动。
“四姨,电话别挂了啊——”
“就这样随时保持联系。”陈九亚紧攥着手机,又嘱咐了一句。
电话一直通着,王准也不好在他长辈面前质问些什么。
车内一下子陷入了古怪的静默。
发动机的低鸣、电流沙沙、偶尔一两声的导航提示,全被放大成了突兀的响动。
“喂,四姨,你还在吗?”每隔两三分钟,陈九亚就对着话筒低声重复一次。
得到一句“在呢”的答复后,他也不多说,只让电话保持接通状态,随后再次陷入沉默。
直到——
“老婆子,你看看前面那个路口,是不是站着一对母子?”
姨夫的声音突然从话筒里炸出来。
陈九亚整个人瞬间弹直,拇指一按外放,王准和姚警官同时屏住呼吸,耳朵竖起。
“哪儿?我看看……”四姨疑惑的声音突然拔高,“哟!还真是,她们……她们好像没穿鞋。”
“别理她们!加速快走!!!”
陈九亚对着外放吼破嗓子,声音炸得车厢嗡嗡作响。
他没办法将‘她们是鬼’的真相告诉两位老人,解释起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怎么加速,撞到她们怎么办?”四姨嘟囔着,她将老花镜往上一推,“再说,前面还是红灯呢!”
“那就调头,快调头!!!”陈九亚对着话筒吼得破音,“姨夫……姨夫您能听到吗?”
“喂?!!”
“听我的,快打方向盘调头!!!”
导航还在冷静地倒数“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而陈九亚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四姨那辆车上!
“调头吗?行……”
姨夫被陈九亚的语气弄得心里发毛,他倒是没把前面那对母子往鬼里想,只是脑袋里冒出了‘碰瓷’俩字。
大半夜,光着脚在路中央站着的人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再加上自己车上没装行车记录……
她们万一扑上来讹人,那也不得了。
嗯,还是听侄子的,绕一下最省事。
他顺手打灯,方向盘一拨,老雅阁缓缓掉头,轮胎碾过停止线时,他还特意瞄了眼后视镜。
女人和小孩只是静静盯着车的方向,一动不动。
车头刚一调转,坐在车上的两位老人顿时怔住——
刚走过的这条路……有那么黑?
原本亮着的路灯,此时全部呈熄灭的状态!!!
更诡异的是,连周围居民楼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也一并消失,就像是有人统一拉下了整片街区的电闸。
黑暗,像一堵实心的墙……
车灯打上去竟被生生吞掉。
姨夫连拨几下远光,光柱刺进去不见反射、不见边界,只剩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
好像,不太正常!!!
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出冷汗,姨夫的脚从油门上抬起。
他不敢贸然加速。
“九亚、九亚!!!”姨夫一把抢过四姨的手机,“你还多久到?”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陈九亚的回应来得又慢又平,语调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在念台词。
声音没有上扬,没有急促,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剩一条平直的声线滑出话筒。
这与几分钟前歇斯底里的狂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九……九亚,你、你那边没事吧?”四姨很不习惯这种语气上的突然转变。
“没事。”
这次对面的回答快了一些,只是语气依旧平静,淡得像水。
“你姨夫他没办法调头往回走,这里……嗯,可能是片区停电了……”她语气里藏着不敢出口的恐惧,但她不想让侄子担心,给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我们从那对母子身边绕过去,行不行?”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四姨抬眼看向自己丈夫。
“可以。”
话筒里蹦出陈九亚毫无起伏的两个字。
“可以对吧?”四姨又追问了一遍。
得到回应后,姨夫再次打方向盘,车头缓缓摆正,车灯重新切向街口。
“老头子,你慢点阿……对,先按喇叭,看能不能赶她们走!”四姨一只手死死抠住车门扶手,目光黏在前挡风玻璃上。
“嘟——”
短促的试探,像石子丢进深井,没有回响。
“嘟——”
再一声,对方不动。
姨夫咬紧后槽牙,心一横,也顾不上会不会扰民,直接将拇指死死按在喇叭上。
“嘟——————————”
刺耳的长鸣撕裂夜空,震得老雅阁的方向盘都在颤。
可这对母子任凭喇叭声浪一波波碾过,纹丝不动。
“撞……撞栏杆!去对面车道,逆行!”四姨一把将姨夫按喇叭的手拨开,声音急得变调。
“反正离她们远点……”
逆行,确实是个办法!
姨夫一脚油门,车头“哐啷”两声脆响,护栏被掀翻,车子斜着冲上逆行车道。
然后,提速。
他想快点越过这两个神经病。
姨夫踩着油门,眼睛斜瞟侧方——
老雅阁擦着路口掠过,那对母子始终静立,晃都没晃一下。
“真是有毛病!”
他骂咧了一句,随即打方向盘,车身划了条弧线从逆行车道蹿回正向。
随着距离拉远,那对母子在后视镜中越缩越小,姨夫和四姨同时收回目光,相视尴尬一笑——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刚才那通违规逆行操作,纯属多余。
姨夫摇摇头,他按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
夜风呼地灌进来,吹得后排座上的衣服“哗哗”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