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一公里外的公路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墙”。
那是由上百辆废弃的汽车,堆积而成的路障,堵死了整条双向六车道。而在那片钢铁废墟之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攒动的身影。
是尸群。
一支规模不小的,被困在路障附近的游荡尸群。
“妈的!”张豹在通讯频道里低声咒骂,“至少上千只!还有不少大家伙!”
他口中的“大家伙”,是几种体型明显异于普通丧尸的变异体,它们盘踞在废车堆的顶端,像是这片死亡之地的哨兵。
李振国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冷静得像机器:“一号车,二号车,准备重机枪!其余车辆,后退五十米,组成环形防御阵!准备……”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最前方的房车,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
它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平稳的,径直的,朝着那堵由钢铁与尸骸组成的,绝望之墙,驶去。
“停车!快停车!”李振国在车厢里吼道,脸色骤变。
张豹和他手下的车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猛打方向盘,想要远离那辆疯了似的房车。
然而,韩东晟没有停。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片尸山车海之上,停留超过一秒。
他只是,看着前方的路。
仿佛那道横亘天地的路障,根本不存在。
就在房车即将撞上废墟的前一百米。
那片疯狂、混乱、充满了暴戾与饥渴的尸群,突然,静止了。
所有的嘶吼,戛然而止。
所有的扑抓,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盘踞在废车顶端的变异体,像是受到了什么酷烈的刑罚,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发出了无声的惨嚎。它们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扭曲,折叠。
下一秒,它们不约而同地,转身,用自己庞大而坚硬的身体,狠狠地撞向了身边的同类!
“轰!”
“砰!”
那些普通的丧尸,就像是保龄球瓶,被成片成片地撞飞,清理出一条通路。
但这还没完。
整个尸群,都陷入了疯狂的自相残杀。它们不再理会靠近的房车,而是用爪,用牙,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攻击身边的任何一个同类。
没有章法,没有理由。
就是纯粹的,自我毁灭。
在房车抵达路障前的一瞬间,那堵由废弃汽车组成的墙壁上,那些最坚固的卡车和巴士,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硬生生向两侧挪开。
一条,刚好能容纳一辆房车通过的,笔直的通道,出现了。
房车,没有丝毫停顿,以一种优雅而冷漠的姿态,穿过了那片正在上演血腥内战的尸山,穿过了那道自动打开的钢铁之门,驶向了后方,空无一人的坦途。
直到房车驶出近百米,李振国和张豹等人才如梦初醒。
对讲机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才传来张豹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
“我……我们……是跟一群什么样的存在……在一起啊……”
没有人回答他。
房车内,刘若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揉了揉眼睛,把吃完的棒棒糖棍子小心地收进口袋。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软软地问。
“丧尸哥哥,天黑了,我们,今晚在哪里睡觉呀?”
韩东晟的目光,从后视镜里,那片迅速缩小的混乱景象上移开,落在了女孩的脸上。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房车沐浴着血色的残阳继续前行。
车队在死寂中重新启动,跟在房车后方,像一群受惊的绵羊,小心翼翼地追随着头羊的脚步。每一位司机都下意识地与前方那辆平稳行驶的房车,拉开了更长的距离。
那不是敬畏,而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对讲机里,张豹的呼吸声粗重得像是破旧的风箱,他尝试了几次,才把一句完整的话挤出喉咙:“李……李队,我们……还去水库吗?”
这个问题,问的不是路线,而是信仰。
李振国没有立刻回答。他坐在车厢后方,看着前方房车的背影,那辆车行驶得如此平稳,仿佛刚才那场堪称神迹的“清道”从未发生。赵文和坐在他对面,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痴狂的微笑,他没有去看李振国,只是低声呢喃,像是在祷告。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祂在为我们扫清前路的障碍,祂在指引我们,去往应许之地。”
李振国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是个军人,相信的是数据、战术和火力覆盖。可就在刚才,他所信奉的一切,都被那辆房车碾得粉碎。上千只丧尸,其中不乏棘手的变异体,还有那堵钢铁路障,就算是给他一个满编的装甲连,也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啃下来。
而韩东晟,只是开着车,径直的,穿了过去。
“去。”李振国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只说了一个字。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只知道,自己不敢,也不能违抗那股力量。质疑神?凡人没有那个资格。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韩东晟将房车停在了一处废弃的服务区。这里远离主路,四周空旷,只有几座孤零零的建筑骨架。他熄了火,车厢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刘若欣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棒棒糖的甜味,睡颜安详。
韩东晟没有下车。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穿透挡风玻璃,看着外面被月光浸染成银灰色的荒野。
后方的车队也陆续停稳,但没有人敢靠近房车。李振国和赵文和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房车门外,却没有敲门,只是安静地站着。
良久,车门打开了。
韩东晟下了车,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刘若欣,然后轻轻关上门。他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走到两人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月光下,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庞显得愈发冷峻,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