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空缸,瞅着那笑得一脸褶子的老船头,心中一直没有停止打鼓,
想着这老家伙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刚打完架,他就冒出来,还说什么蛊市、宝贝,听着就跟路边算命的说我骨骼清奇一个味儿,八成是骗傻子的吧?
然而夏夏是个直脾气,斧头往前一送,差点杵到老船头鼻子:“少来这套!有宝贝你不自己去挖?当我们好糊弄?”
老船头也不恼,慢悠悠又抿了口酒,嘿嘿一笑:“女娃娃火气别这么大嘛。那鬼地方邪门得很,老头子我惜命,一个人可不敢去。但几位不一样啊,”
不一会儿,只见他小眼睛在我们几个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莲花和孟蝶脸上停了停,“能跟孟获单挑还活蹦乱跳的,有本事,有煞气,说不定能镇住那地方的晦气。咱们这叫……各取所需嘛!”
莲花一直没吭声,这会儿突然开口,声音冷冷的:“你怎么知道我们碰到了孟获?又怎么知道我们‘折了本钱’?”说完下意识漏出坚毅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刮着老船头。
我心里一咯噔,对啊!这老头知道得太清楚了!
老船头被莲花问得一怔,随即拍着大腿笑起来:“哎哟喂,这还用猜吗?看看你们这船,看看这水味儿!阴魂水那味道,老头子我跑船几十年,隔老远就能闻出来!至于本钱……”
他指了指我怀里空荡荡的搪瓷缸,又指了指甲板上璐璐那几枚已经裂开的铜钱和几乎散架的船身,“这还不明显?几位是做了场大法事,家底都掏干净了吧?”
他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偷偷拽了拽莲花师姐的袖子,用眼神问她咋办。
莲花盯着老船头,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带路可以,但规矩得先讲清楚。怎么分?你怎么保证没诈?”
老船头一听有门,眼睛更亮了,凑近些,酒气混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痛快!找到东西,咱们二八分!我二,你们八!就当交个朋友!至于保证……”
说着两手一摊,一脸无辜,“老头子我就这一把老骨头,一条破船,还能坑了你们几位神通广大的姑娘不成?到了地头,你们进去捞好处,我在外边等着,真要有什么不对劲,你们随时能把我这破船拆了当柴烧!”
“嘿,你这老家伙倒是挺实诚!”夏夏撇撇嘴,横着的斧头稍稍放低了些。
璐璐喘匀了气,低声说:“咱们现在这状态……船也快散了,补给也没了,确实需要个地方修整一下。如果真有点东西……冒冒险也是值得。”
孟蝶一直盯着下游黑黢黢的河道,突然冷冷插了一句
“三十里,秃龙洞下游有个回水湾,水流确实古怪。他说的地方,可能真的存在呢。”
连孟蝶都这么说,我心里那点犹豫又少了几分。主要是,看着怀里这空缸,想想赔掉的红豆苗,我这心就跟猫抓似的,肠子都悔青了。万一……万一真能捞回点本呢?
莲花显然也在权衡,她看了看我们几个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老船头那艘虽然破但还能动的船,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跟你去。但丑话说前面,”眼神骤然变冷,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压向老船头,“要是你敢耍花样,孟获留不住我们,你更不行。”
老船头被那眼神一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不敢不敢!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喝喝酒呢!”
就这样,我们勉强把快散架的家伙事挪到老船头那艘花里胡哨的破船上。这船看着歪,里面更是又乱又窄,一股子酒味和鱼腥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老船头倒是热情,把那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递过来:“来来来,压压惊,自家酿的果子酒,劲儿不大!”
谁敢喝他的酒啊!我们都没接。他也不在意,自己美滋滋地灌了一口,走到船头,拿起桨,嘴里又哼起了那不成调的山歌,慢悠悠地朝着下游划去。
我抱着空缸,坐在船舱角落里,看着两岸荒凉的景色缓缓后退,心里还是悬乎乎的。
莲花靠在我旁边,闭目养神,但我知道她没睡。
夏夏在检查她的盘古斧,璐璐在小心擦拭那几枚裂开的铜钱,孟蝶则像尊石像,守在船尾,仔细望着我们来时的方向。
这老船头,到底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还是把我们往另一个坑里带呢?
此时我们谁也不值得,只是感觉这南中的水,真是太深了。
老船头的破船顺着水流往下漂,那吱吱呀呀的桨板声,混着他不成调的山歌,听得让人心很烦。
两岸的景色越来越荒,峭壁像鬼影子似的压下来,河水颜色虽然变浅了点,可还是泛着一股说不出的浑浊,看着就膈应。
我抱着空缸,屁股底下是硬邦邦的船板,硌得慌。
夏夏凑过来,用胳膊肘捅捅我,压低声音:“蝉姐,你说这老梆子靠谱吗?我咋总觉得他笑得像偷了鸡的黄鼠狼?”
然而,我还没答话,前面划船的老船头耳朵尖得很,头也不回地嘿嘿一笑:“女娃娃,背后说人坏话,舌头会长疮的哦!”
夏夏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璐璐靠着船舱,脸色还是白得吓人,小声说:“他这船……有点古怪。我刚才想用残存的铜钱气息感应一下,结果像是泥牛入海,啥也探不出来。”
连璐璐都这么说,我心里更毛了。
莲花依旧闭着眼,但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现在嘛,只能静观其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面上起了层薄薄的雾气,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水声和那老家伙的哼唧声。
我总觉得雾气里好像有东西在盯着我们,可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快到地头了,”老船头忽然停了桨,指着前方一个黑黢黢的山坳,“瞧见没,那个回水湾后面,就是秃龙洞的侧崖,蛊市就在崖壁底下,以前是个挺大的山洞,后来塌了一半。”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山坳像张开的怪兽嘴巴,阴森森的。
水流到这里打了个旋,形成一片诡异的平静水域,水面上漂着些烂木头和说不清是啥的杂物。
老船头把船划近岸边,找了个勉强能停靠的地方,用缆绳系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就这儿了。几位,剩下的路,得你们自己走了。老头子我就在这儿等着,祝你们好运,满载而归啊!”说完他下意识搓着手,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我们互相看了看,先后下了船。脚踩在湿滑的河滩碎石上,一股带着霉味的潮气扑面而来。
莲花打量了一下环境,对老船头说:“记住你说的话。”
“放心,放心!”老船头连连点头,一屁股坐在船头,抱起他的酒葫芦,真就不动了。
我们几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黑黢黢的山坳摸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藤蔓像蛇一样缠在乱石上。
空气里那股霉味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甜腻腻的腥气,闻着让人头晕。
“小心点,”孟蝶突然开口,手腕上的白蛇焦躁地扭动着,“这地方……虫子很多。”
话音刚落,夏夏就“哎哟”一声,一脚踩塌了一堆松软的泥土。
我们赶紧凑过去一看,那土坑里赫然露出几截白森森的骨头,看形状不像人骨,倒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骨头上还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
“啧,真晦气!刚来就看白骨”夏夏吓得赶紧把脚挪开。
璐璐蹲下身,用树枝拨弄了一下那些骨头,脸色凝重:“骨头上有被啃噬的痕迹,还有残留的蛊毒气息……这地方死过不少东西。”
我心里打鼓,攥紧了空缸,这鬼地方真能有宝贝?
继续往前,穿过一片乱石堆,一个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着的巨大山洞出现在我们面前。
洞口歪歪扭扭地挂着几片早已腐烂的木牌,上面用朱砂画着些看不懂的符咒,都已经褪色剥落了。
看来,这就是那个废弃的“蛊市”了。
洞口黑漆漆的,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脚在爬。
莲花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亮了,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于是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迈步走了进去。
我和夏夏赶紧跟上,璐璐和孟蝶断后
一进洞,那股甜腥味更浓了,还混合着尘土和腐烂的气息。
火折子的光线下,能看到洞壁两侧有很多人工开凿的小龛,像是以前摆摊的摊位,现在都空着,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瓦罐、烂竹篓,还有些看不出原样的东西。
“我们分头找找,都小心脚下和墙壁。”莲花低声吩咐道。
我们分散开,借着微弱的光线搜寻。我摸到一个龛位,用手抹开灰尘,底下似乎刻着些图案,凑近了仔细看,像是某种扭曲的虫子,看得我头皮发麻。
夏夏在另一边喊:“嘿!这有个罐子还挺沉的嘛!”说完直接用吃奶的力气抱起一个沾满泥污的陶罐,晃了晃,里面哐当响。
“你。。。。别乱动!”莲花急忙制止,“可能是养蛊的容器!”
夏夏手一僵,差点把罐子扔了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
于是下意识,壮着胆子,举着空缸当盾牌,慢慢挪过去。
用脚踢开堆着的烂叶子,底下露出个东西——是个巴掌大的小铜盒,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竟然一点锈迹都没有,刚才反光的就是它!
“我……我找到个盒子!”说完这句话后心跳有点快。
我刚说完,姐妹们纷纷围了过来。
莲花用火折子仔细照了照,又用匕首尖轻轻敲了敲,侧耳听声。“声音沉闷,里面应该有东西。而且这盒子……密封得很好,感觉不像普通物件。”
“打开看看?”夏夏好奇心爆棚。
莲花犹豫了一下,看向孟蝶。
孟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铜盒表面的纹路,白蛇也探过头去嗅了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盒子本身没毒,很干净。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
璐璐拿出她那几枚裂开的铜钱,在盒子周围摆弄了一下,眉头皱起:“怪了,这盒子周围的气息……很混乱,但盒子里面,好像有种……被隔绝的平静。”
这下我们都来了兴趣。莲花示意我们退后一点,她用匕首小心地撬着盒盖的缝隙。这盒子扣得极紧,费了好大劲,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盒盖弹开了一条缝,
没有预想中的毒烟或者虫子跑出来。莲花用匕首轻轻挑开盒盖。
我们都屏住呼吸,凑过去看。
只见盒底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颜色暗沉,像是木头刻成的印章?印章的钮做成了个很奇怪的形状,像是一只蹲着的、有三只脚的蛤蟆。
“这是……啥玩意儿?”夏夏一脸失望,“一块破木头疙瘩?还不够塞牙缝的!”
莲花却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把印章拨弄了一下,让它翻了个面,就在印章底部刻着几个弯弯绕绕的古字,我们一个都不认识。
但孟蝶看到那印章和古字,瞳孔猛地一缩,失声道:“这是……莫非是癞疙宝?不对……这是好像是我孟获哥哥曾经说的金蟾蛊印!怎么可能在这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金蟾蛊印?很值钱吗?”我赶紧问,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
孟蝶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值钱的问题……这是以前某个擅长炼制财蛊的大寨子的信物,据说能影响一定范围内的财运流向……但这寨子早就被灭了几十年了,印也该毁了才对……”
能影响财运?
我眼睛一下子亮了,死死盯着那枚丑不拉几的木疙瘩,恨不得立刻把它抱在怀里!
可就在这时,洞口方向突然传来老船头惊慌失措的喊叫,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落水的扑通声!
“不好!外面出事了!”莲花脸色一变,立刻合上铜盒揣进怀里,“快出去!”
我们也顾不上细看,赶紧朝着洞口跑去。
刚冲出洞口,就看到老船头那艘破船正在河心打转,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水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和那个漂着的酒葫芦。
河滩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种颜色鲜艳、形状怪异的虫子,正窸窸窣窣地朝着我们刚才出来的山洞涌来!
“妈的!我们好像被那老东西坑了!”夏夏骂道,“他把咱们引到虫窝里了!”
莲花看着水面和满地的毒虫,眼神冰冷:“恐怕没那么简单……先离开这里!”
前有怪虫,后有追兵(可能),我们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虫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