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一阵夜风拆成两层:上层是星辉,下层是微温的灰土。
豆苗们头顶“星漏”,像一排刚出生的孩子,被光点的摇篮守着,
可就在光被筛得最细的时候,地底忽然传来一声“哒”,轻得像谁合上小锁。
夏夏猛地吐掉嘴里草茎:“姐妹们,你们听见没?地……似乎上锁了。”
莲花单膝跪地,耳贴灰面:“傻夏夏,这不是锁,是闩。毒土在反闩门。”
璐璐指间捏着第三粒豆的位置:“反闩?我们白天才种上红豆,它晚上就反悔?”
这时候灰土表面原本银亮的瓦片,忽然同时翻刃,锯齿朝上,像无数把小刀集体起立。
第四粒刚被云影埋下的红豆,“咔”一声被瓦片剪成两半,露出白嫩子叶,却来不及喊疼。
夏夏不耐烦的抡起自己的盘古斧:“它先动手!那咱们还劝什么,直接——”
莲花抬臂拦住:“劝不了就换封信,别动不动就武力解决。毒土最怕的不是打,是被看穿。”
璐璐迅速打开竹筒,倒出昨夜收的“湿信封”:“那我们就再写一封,用云南障气当墨水。”
三人分工只在眼神里完成:
夏夏用云南障气接住星辉,莲花撕下一片云母当信纸,璐璐把被剪断的半粒豆置于云母中央。
断豆截面渗出透明黏液,一遇云南障气,立刻凝成一枚极小的绿勾——那是它来不及长出的“名字”。
莲花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人血带盐,毒土认咸,让它先尝一点,知道我们也疼。”
夏夏把血滴在绿勾旁:“尝完就轮到我们出题。”
璐璐用草茎蘸血与绿勾,在云母背面写下一串“0”:“零是句号,也是开始,让它自己填答案。”
云母片被插入瓦片最密处,锯齿同时合拢,却咬不断云母。
因为星辉正落在血与绿勾之上,凝成一粒光钉,将瓦片钉在原地,动不得。
灰土发出“嘶——”的抽气声,像被掐住七寸的蛇。
莲花低喝一声:“趁它换气,快把生土拉上来!”
夏夏斧背一撬,瓦片翻口:“生土怕冷,给被子!”
璐璐把旧蚊帐撕成条,缠住斧柄,当绳子:“星辉做被,露水做扣,拉——”
三人合力,竟从瓦片下拖出一条“生土舌”,褐得发亮,像地心偷偷伸出的舌头。
生土舌一卷,把断豆、云母、血、星辉一并吞回肚里。
灰土表面瞬间塌陷,形成一个拳头大的黑洞,边缘不再翻刃,反而软化,像被缴械的刺猬。
夏夏喘着气:“这……算我们赢了?”
莲花摇头:“只算它让了一步。毒土认输时,会送礼物。”
璐璐指着那黑洞边缘)“礼物来了。”
黑洞里缓缓升起一根透明细丝,顶端顶着一枚全新红豆,豆皮完好,却印着昨夜星图的负片
每一颗星都是凹进去的小坑,像被宇宙按过的印章。
夏夏伸手想拿:“白送的新红豆?不要白不要。”
莲花连忙按住她“礼物要回礼,否则成欠债。”
璐璐把发丝拴住的旧豆标拔起,插在黑洞旁:“回礼就是影子。我们把第一株豆的影子留给它,当纪念。”
发丝一松,旧豆标上的影子被夜风“撕”下来,像一张薄纸,飘进黑洞。
黑洞立刻合拢,灰土重新平整,瓦片全部倒伏,锯齿朝内,变成一圈温顺的齿床。
那根顶着星图的红豆落在璐璐掌心,很轻,像一枚被批准的通行证。
莲花轻声:“毒土说:两日后再见,带上你的影子,别带刀。”
夏夏咧嘴一笑:“那咱们就带歌,带露,带斗笠,不带脾气。”
璐璐把星图红豆举到星漏下:“新信使已就位,旧信使——”
于是指间微松,断成两半的旧豆被风卷起,落入远处芒草,消失。
星漏之上,星辉忽然大亮,
豆苗们同时抖叶,发出极轻的“沙”声,像在鼓掌,又像在提醒:
“别停,下一页风已经翻到脚边。”
——画面定格——
三人围成小小的“品”字,中间那粒星图红豆浮在光里,像一颗尚未引爆的小宇宙。
远处山脊,第一声蛙叫再次响起,却比昨夜多了一丝清脆的回声——
那是风把歌词带回来,也是毒土在远处敲门,说:
“我等你回信。”
那天夜里,我们把新鲜的红豆捧回营地,本以为能睡个囫囵觉,结果天刚擦白,孟获的军令状就追过来了:
“限你们七十二小时,在毒土核心区一定要种活一亩红豆,成活八成以上,否则——军法从事。”
落款红得发紫,
我抬手想擦,那红字居然凸起来,顺着纸面爬,变成一条细蜈蚣,冲我晃须子,
我当场骂出声:“靠,老子打云南的时候都没签过这么毒的状子!”
莲花倒显得淡定,把蜈蚣弹回纸上,慢悠悠叠成方块:“毒土给的通行证,咱们得用。不然你以为它真送红豆当定情信物?”
璐璐更夸张,直接掏出一把塑料小铲子,粉色,儿童款,铲面印着卡通猪,还冲我晃:“指挥,咱就走?”
我看了二位姐妹,满脸不理解“……”
第二天一大早,在路上——
第一脚跨进“核心区”,我就感觉鞋底被什么舔了一下,
低头一看,灰土表面鼓起一张“嘴”,嘴唇是瓦片锯齿拼的,冲我打了个嗝,喷出一股过期花生酱味。
我当场yue了,
莲花一把捂住我嘴:“别浪费,毒土在采样,你吐口水等于给它发验证码。”
再走十步,地面开始翻牌,
“哗啦”一声,整块地揭起,露出背面——全是镜子,照得我们,头大脚小镜子里却不是我们,是小时候的我们:
我拎着塑料枪,莲花抱着一只病猫,璐璐头发剃得跟土豆似的。
紧接着,镜子里的“我们”同时抬头,冲外面的我们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瞬间炸毛:“什么意思?杀熟?”
莲花眯眼:“毒土在翻旧账,看咱们值不值得信任。”
璐璐直接冲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中指,镜子“咔”裂成蜘蛛网,哗啦啦塌下去,露出底下真
一池黑水,水面上漂着无数红豆,
我头皮发麻,但军令状在背包里发烫,烫得我肾疼。
只能硬上。
按照原计划:
我负责“开沟”,莲花负责“调酸碱”,璐璐负责“播种+唱摇篮曲”。
可刚把第一铲插下去,黑水里“嗖”地弹出一根透明管子,精准套住铲子,塑料铲直接化成糖浆。
我手里只剩个猪屁股把手
璐璐:“蝉蝉,你的武器被毒土吃掉了。”
我听后一脸茫然:“……”
莲花立刻改方案:“别硬刨,用信开道。”
她掏出昨夜剩下的半片云母,把星图红豆放上去,
云母一接触黑水,立刻浮起,变成一张透明小舟,舟底长出一排光钉,钉尖朝下,像迷你鱼雷。
“上船。”莲花率先跳。
我和璐璐对视一眼——跳!
小舟自动往前滑,黑水自动分开,露出一条湿漉漉的“土舌”,舌头两边竖着无数细牙齿,却不敢合拢,
我小声:“这算给咱们开VIp通道?”
莲花:“暂时。毒土在观察我们会不会作死。”
到了池子中心,最离谱的事来了:
水面“咕嘟”冒泡,泡里浮出一台老式打字机,键盘是红豆做的,色红得发黑。
打字机自己噼里啪啦,滚出一行字:
【请输入开机密码:______】
我看了后不知所措:“???”
但璐璐试探:“红豆?”
打字机“咚”一声,显示:【错误,剩余次数2】
我瞬间想起军令状上那条蜈蚣,后背一凉:“输错会不会直接引爆?”
莲花忽然伸手,把中指咬破,血滴在“Y”键上。
血珠顺着键缝渗进去,打字机像喝到了拿铁,满意地“咔哒”一声,滚出新字:
【密码正确。请插入“影子U盘”】
我一脸惊讶:“影子?U盘?这土玩意儿还懂血祭?”
璐璐叹了口气,从头发里解下一截发绳——正是昨夜拴旧豆标的那根。
发绳一端,吊着一片薄薄的黑片,她把黑片插进取纸口。
打字机“咕噜”吞进去,紧接着“噗”吐出一粒全新红豆——
和之前那粒星图红豆不同,这粒是透明的,核里有一滴液体,液体里游着一条极小的蜈蚣,通体发红。
我瞬间秒懂:“这是毒土给我们的反制,只要我们种下去,蜈蚣就会爬进豆秧,一旦我们违约,就啃光根茎。”
莲花点头:“生死合同,签不签?”
我咬牙:“签!老子打云南的时候,连毒蜂窝都捅过,还怕这一条虫子?”
我伸手抓豆,指尖刚碰到,透明豆“啪”一声裂开,蜈蚣顺着指缝钻进来,不疼,但冷得我直打哆嗦。
璐璐拍拍我:“蝉蝉,你现在是一颗移动硬盘了。”
我满脸怀疑人生的看着璐璐:“……谢谢安慰。”
有了“开机钥匙”,种植终于能继续。
打字机变成播种机,自动在黑水里打洞,
我们只要跟在后面“盖土”——其实盖的是我们自己的影子:
莲花剪下一片云母,当铲子,把影子一片片铲起,盖在豆穴上。
影子一接触黑水,立刻凝固成一层灰膜,
我负责押后,把光钉收回,插在灰膜边缘,当“太阳能路灯”。
璐璐一路唱歌,歌词只有一句:“睡吧睡吧,小毒物,梦里别咬人。”
唱到第三遍,黑水开始褪色,从墨黑变灰白,像被漂头发。
我隐约看见水底下,有无数细小的手,五指张开,对我们比出“oK”手势。
那一刻,我真的以为:
稳了。
反转总是在你松气时来。
最后一粒豆刚入土,整个池子忽然“咔”一声,
下一秒,水面开始倒灌——
不是往上冒,而是往下吸!
巨大的旋涡形成,把播种机、云母舟、光钉、连同我们,一股脑往底下拖。
我连忙大叫:“毒土反悔了!”
莲花:“不是反悔,是‘回礼’!估计要带我们去看后台!”
“后台?什么后台!!!!!老子不想去!老子恐高!”我一脸烦躁的叫了出来
可惜现在这一切已经由不得我。
“嗖”一声,我们被抽进一条透明管道,像三包薯片被吸进真空袋。
天旋地转间,我听见璐璐最后一句吐槽:
“蝉蝉,记得闭气——底下可能没wiFi!”
再睁眼,我们悬在一个巨大的空腔里。
脚下没有地,头顶没有天,只有无数根“土舌”交错,搭成一个活体牢笼。
每一根舌头上,都吊着一粒红豆,豆皮透明,核里各有一条蜈蚣,红光一闪一闪,像坏掉的LEd。
正中央,悬着一台老式电视机,雪花屏,沙沙响。
雪花里,慢慢浮出一张人脸——
是我。
却不是我现在的样子,而是七八岁的我,缺门牙,正冲屏幕外的我咧嘴笑。
接着,电视机里的“我”开口,声音却像莲花:
我当场愣住。
电视机里的“我”继续:“红豆只是载体,真正要种下去的,是你们的‘记忆’。
毒土饿了三年,只想吃一口童年。
你舍得给吗?”
“……”我又开始不知所措
但在一旁的莲花和璐璐同时看我,眼神像在说:
蝉蝉,轮到你做选择了。
我伸手尝试摸向心口,那颗小红点正在发烫。
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把我全部记忆抽走,做成“肥料”,喂给这片毒土。
可没了记忆,我还是我吗?
我咬牙,冲电视机里的“我”比了个中指:“想吃我?排队!”
随后,我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狗牌——那是打云南时,从死人堆里捡的,上面刻着一行字:
“活下去,像个人。”
我把狗牌按在心口红点处,金属瞬间烧得通红,
蜈蚣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啼哭,“嗤”一声化成青烟。
电视机“啪”炸了,雪花屏碎成满天星。
整个土舌牢笼开始剧烈抖动,
莲花大喊:“趁它病,拉我们上去!”
璐璐立刻甩开发绳,绳头不知何时缠在一根光钉上,光钉“嗖”地放大,变成一条光梯。
我们仨手脚并用,爬!
身后,土舌一根根断裂,发出“噗噗”放屁声。
最后一秒,我回头,仿佛看见那些透明红豆集体炸裂,翅膀上印着我们的童年照片。
我们摔回地面,天已大亮
原本一亩黑水池,此刻变成一块普通红壤,潮潮的,软软的,
昨夜种下的红豆,已全部破土,芽头两片,嫩绿,却各自抱着一根细小的“狗牌”碎片,当护身符。
我喘着气,却忍不住笑:“老子把童年赎回来了,还顺手薅了毒土一把胡子。”
莲花递给我一面小镜子:“先看看你自己。”
我照了一下,
额头仿佛上多了一个朱砂印,形状正是那条被烙死的蜈蚣,却闭着眼,
莲花果断的说到:“毒土给你盖了通关章,两天后,它还会找你收快递。”
我咧嘴:“那就来呗。老子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
璐璐把斗笠扣在我头上,冲远处山脊努嘴:“听。”
风送来一声蛙叫,比昨夜更清脆,像在喊:
“记得回信——”
我摸摸心口,那里已经不烫,反而凉丝丝的。
军令状还在背包里,但期限已被我偷偷改成:
“永久,直到毒土学会吃素。”
我冲莲花和璐璐伸手:“姐妹们,下一页风来了,继续?”
她们笑,三只手叠在一起——
“走!现在可以种植红豆了,记得喊夏夏三妹一起见证这个历史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