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巷子里的雪越下越密,起初是细碎的棉絮,后来变成了鹅毛般的大朵,飘落在路灯下,像无数发光的羽毛,慢悠悠往下坠。
林穗穗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极轻,深怕踩碎了这夜里的安静。
身后的陆临舟没跟上来,也没走太远,两人之间总隔着两步的距离,像一道心照不宣的界限。
她偶尔余光扫过地面,能看到两道影子。
她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他的影子就跟在后面,有时被她的影子叠住一半,有时又稍稍错开,像在无声地试探。
风裹着雪花吹过,掀起她的衣角,也吹得他大衣的下摆轻轻晃动。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得只听得到对方的脚步声。
林穗穗的心思早飘远了。
她趁着走路的姿势,假装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陆临舟。
他正望着天上的雪,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连平时紧蹙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她甚至能看到雪化成晶莹剔透的水珠的过程。
林穗穗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赶紧收回目光,心里却像被雪挠了下,软软的。
这一刻,她心里竟然有点奢望,初雪真那么灵验的话,她和陆临舟有可能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暗怪自己贪心,脚下的步子却慢了些,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又近了点。
不知走了多久,巷口的灯笼都被雪覆上了层白,林穗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头发丝上沾了不少雪,凉丝丝的,贴在耳后,冻得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冷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比刚才近了许多。
林穗穗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了。
陆临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掌心的温度传过来,暖得让她浑身一僵。
“头发都湿了。”陆临舟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眉头轻轻蹙起。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拂去头顶的雪,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耳廓,烫得她赶紧偏了偏头。
“我……”林穗穗张了张嘴,想把手腕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不是用力的那种,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力道,像怕她跑了,又怕弄疼她。
“雪下大了,再走下去该冻感冒了。”陆临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往回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我送你回去。”
他的手很暖,裹着她的手腕,把冷风都挡在了外面。
林穗穗被他拉着,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掌心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笔和训练留下的痕迹。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又平静的状态下牵手,只有初雪夜里的安静和掌心传来的、让人心安的温度。
明明她说了去吴景越家里过年。
平日里提起吴景越就要爆炸的男人,今天怎么反而柔和下来了?
雪花还在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很快就化了。
林穗穗的心跳越来越快,却没再挣扎。
她想,就这一小段路也好,就当是……借初雪的光,偷来的一点温柔。
……
快到筒子楼楼下时,陆临舟才慢慢松开手。
林穗穗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暖得发烫。
她抬头看他,想说声“谢谢”,却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落满雪的湖面,平静又深邃。
“上去吧。”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软了些:“把头发擦干,别着凉了。”
林穗穗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站在雪地里的身影,轻声说:“陆临舟,新年快乐。”
陆临舟笑了笑,眼底的雪仿佛都融化了:“新年快乐,穗穗。”
————
陆临舟回到家时,雪已经落满了肩头。
他推开客厅门,暖融融的空气裹着饭菜的余温扑面而来,却没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桌上的菜还留着,用盘子扣着,可客厅里的气氛却冷得像冰。
周瑾园坐在沙发上,眼眶通红,陆远国站在窗边,眉头拧得紧紧的,陆老太太则捏着半颗橘子,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你还知道回来?”周瑾园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到他身上沾着的雪,还有没来得及整理的衣领,火气瞬间又涌了上来:“你跟穗穗到底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陆临舟没辩解,只是脱了大衣,放在衣架上。
然后走到客厅中央。
“咚”的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陆老太太猛地站起来:“临舟,乖孙你干什么?!快起来!”
“妈,您别拉他。”陆远国转过身,声音沉得能滴出水:“让他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临舟抬起头,眼底带着红血丝,却异常坚定:“爸,妈,奶奶,我有话跟你们说。我跟穗穗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
周瑾园愣在那,突然摇了摇头:“别、别说……”
“我向你们坦白一切。”陆临舟薄唇微动:“我跟她,不仅是在柳湾村、我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在一起过。以后,我们也会在一起。”
陆远国一愣:“陆临舟,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穗穗在一起,我要跟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