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话音方落,东南方天际忽现异象。七点寒星白日显耀,竟与崔曜手中北斗剑辉光相连,凝成一道星桥横跨苍穹!
“星桥引路!”清虚子拂尘遥指,“莫非是星宿派失传百年的接引秘术?”
那星桥尽头渐显楼阁虚影,飞檐斗拱间流转着星辰光辉。苏墨寒断弦古琴忽自作鸣,残弦震颤竟奏出《璇玑谱》失传章节!
“星陨阁...竟真存于世?”静玄师太愕然,“传说此阁藏有张良圯上受书时悟得的天外剑典...”
此刻那青面人残躯忽化磷火,沿星桥疾驰而上。吴长老虚影骤现云端,灰袍鼓荡如鹏翼:“不好!此人以身饲魔,要强开星陨阁禁制!”
十七道剑意突然自各方弟子体内冲出,于空中汇成裴旻青年虚影。但见这剑圣幻象并指为剑,直点星桥中央——
轰然巨响中星桥崩裂,却有三颗流星坠入武当后山!地底传来机括转动之声,震得真武殿梁柱嗡鸣。
“原来自三丰真人立派之初,便暗中将星陨阁阵眼迁至真武殿下了。”清虚子恍然大悟,“那三代掌门突然闭关的秘辛...”
崔曜手中北斗剑突然脱手,剑尖插入真武殿广场太极图阴眼。地面石板层层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阶梯,凛冽剑气扑面而来!
阶梯深处忽传人语:“一甲子矣...终有人持星钥而至...”声音苍老似古松,却带着金石相击之韵。
沈知意腕间玉珠突然飞旋,化作青光没入地道。她面色微变:“是吴长老真身!原来镇守武库的始终是身外化身!”
众人惊疑间,地道忽升九盏青铜灯。灯焰竟呈莲形,照得四壁剑痕灿若星河。须发皆白的吴长老盘坐灯阵中央,胸前衣襟染血,显然刚经历恶战。
“三批截杀者皆已伏诛。”老者睁目,眸光如电,“然星陨阁终现世,武林劫数难逃。”
他袖中飞出卷帛书,在空中展露密密麻麻的星图:“星宿派祖师早推算出今日之劫。当年将镇派剑匣送出,实为诱敌之策。”
崔曜忽觉怀中发热,那半块玉玦自行飞出,与吴长老手中另半块严丝合缝。完整玉玦投射光影于石壁,现出幅惊人图谱——漠北武库竟是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
“原来如此。”沈知意真武剑轻点图谱某处,“武库封存绝世剑意非为禁绝,而是镇守天地气脉。若剑意尽失,则星斗逆乱,魔气倒灌。”
吴长老颔首,指向壁上一处隐秘刻痕:“裴旻祖师留训:『剑界非门,乃心镜。映己明心,方见真道』。那青面人实为...”
话未说完,地道突然剧烈震动。九盏青铜灯焰齐黯,黑暗中响起铁索崩断之声!
“终究镇不住么?”吴长老叹笑,“孩子,过来。”
崔曜依言上前,老者突然并指刺向其眉心。金乌剑纹骤亮,少年额间竟浮出完整的星宿图谱!
“金陵崔氏世代守护的,从来不是仇恨。”吴长老气息渐弱,“而是周天阵的『日曜阵眼』...与武当『太阴阵眼』阴阳相济...”
地道顶端突然破开大洞,七名黑袍人凌空扑下。为首者狞笑:“吴守真!你假死遁世六十年,今日便彻底...”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沈知意的剑尖已点在他喉间。
真武剑不知何时完全出鞘,剑身经文流转如活物。其余六人竟保持扑击姿态凝固半空,似被无形气劲禁锢。
“真武七截阵?”清虚子失声,“可这分明是单人成阵!”
“非阵。”沈知意剑尖微颤,七人同时闷哼坠地,“是漠北武库的『剑意画地为牢』。”
吴长老突然大笑,咳着血道:“好!好!裴祖师亲传的『心剑』,终有传人!”
他猛地拍向地面,九盏青铜灯轰然炸裂。火焰凝成九道火龙涌入崔曜体内,少年手中北斗剑骤然迸发万丈光芒!
地底深处传来机括合拢之声,震动渐息。石壁星图突然活转,二十八宿依次投入崔曜眉心。
“星陨阁从此交由金陵崔氏。”吴长老身形渐淡,“沈仙子,漠北武库的终极之秘...”
老者化作青光没入玉珠,沈知意腕间双珠碰撞,发出清越龙吟。她突然剑指东南:“诸君,真正的征程方才开始。”
崔曜抚额新生星纹,忽向虚空斩出一剑。剑光过处竟现出漠北万里黄沙的幻影,沙海中十七道剑痕正组成某种古老图腾。
苏墨寒断弦重续,抚出《山河调》第一个音符。静玄师太拂尘再展,尘丝已化作星光闪烁。
真武殿钟声自地底涌出,穿云破雾。江湖百年,不过剑道一瞬。
而武道至境,永远在下一个黎明。
沈知意青衫微振,那没入地底的青光忽又破土而出,化作三尺青锋悬于半空。剑身刻着的道德经文竟脱离剑体,如活物般环绕众人流转。
“吴长老竟将毕生修为凝成了‘道剑’?”清虚子拂尘险些脱手,“这莫非是传说中吕祖的‘神剑炼形’之法?”
那道剑忽分阴阳二气,阳者没入崔曜眉心星图,阴者汇入真武殿地脉。整座武当山嗡鸣作响,七十二峰云海翻涌如沸!
地底传来齿轮咬合之声,坍塌处突然升起汉白玉碑。碑上无字,却映出万千剑影流转——分明是失传已久的“剑魄留影”奇术。
“三丰真人亲立的剑碑...”静玄师太突然跪拜,“传说碑中藏着太极剑的终极奥义...”
此刻那七名黑袍人突然齐声长啸,周身穴道迸出血雾。血雾凝成诡异符纹,竟暂时冲破了剑意禁锢!
“天魔血咒!”苏墨寒琴音骤急,“他们要以性命唤醒地底魔物!”
为首黑袍人撕开胸前衣襟,心口处赫然是金陵崔氏的金乌图腾——却呈倒悬之状:“六十年前崔氏血案不过是个开端...今日便让尔等见识真正的...”
话未说完,崔曜手中北斗剑突然自行飞射。剑尖点中倒悬金乌的刹那,图腾竟逆转为正,迸出灼目金光!
“原来如此。”沈知意指尖轻抚道剑,“崔氏血脉本是魔咒克星。当年血案,为的是夺取这份先天正气。”
黑袍人发出凄厉惨叫,身形在金光中渐化飞灰。其余六人见状,突然合力拍向地面——
轰隆巨响中,真武殿广场裂开深壑。壑底并非泥土,而是寒光凛冽的青铜机关!齿轮转动声里,缓缓升起九尊持剑铜人,每尊心口皆刻着星宿纹样。
“文王拘而演周易...”吴长老的声音自道剑中传出,“这九尊天罡剑傀,原是周公所铸...”
铜人突然睁目,眸中射出赤光。九道剑光交织成网,直罩向崔曜手中北斗剑!
少年不避不让,额间星图骤亮。金乌剑魄自眉心飞出,竟与北斗剑合二为一,化作日曜星芒贯入剑网。
奇异的是,剑网触及时光反而温顺如水,徐徐没入铜人心口。九尊铜人齐声长吟,剑尖同时指向东南方。
“它们在指引方向。”静玄师太拂尘轻点铜人剑尖所指,“那个方位是...”
“金陵。”清虚子面色凝重,“崔氏祖宅地底,莫非藏着什么?”
忽然铜人剑尖转换,在空中划出星图。苏墨寒琴音忽变清越:“不对!这是紫微斗数中的‘移星换斗’——真正的位置在...”
话音未落,东南天际忽现异象。紫气东来三千里,云中隐现楼阁重重,竟与先前星桥尽头的虚影一般无二!
道剑突然飞射而出,在云中划开一道缺口。但见云后并非天空,而是浩瀚星海,星海中浮着座白玉楼台,匾额上写着两个古篆:剑阁。
“原来剑界之门,一直在九天之上。”沈知意青衫飘举,踏空而起,“诸君,可愿同往?”
崔曜手中剑鸣如龙吟,少年眉心血脉贲张:“崔氏百年冤屈,皆系于此。晚辈愿往!”
真武钟声穿云破雾,七十二峰弟子齐声诵经。万千剑气汇成长河,托起众人直上九霄。
云海翻涌间,忽闻仙乐飘飘。那白玉楼台中走出个身影,灰衣布鞋,竟是吴长老年轻模样!
“守真恭候多时。”青年含笑作揖,“此乃三丰真人以无上神通开辟的‘心剑之境’。”
他袖中飞出十七道流光,正是武库中那些剑意真魄。流光绕梁三匝,忽没入楼台匾额之中。
匾额骤亮,现出满壁剑痕。每道痕旁皆有小字注释,细细看去,竟是各派失传绝学的精髓要义!
“剑阁非为藏剑,而为传道。”吴守真指尖轻抚壁上一道深痕,“裴旻祖师留痕于此,是为警示后人...”
痕中忽现影像:青年裴旻仗剑独行,剑尖挑着颗狰狞魔首。身后血海滔天,万千魔兵蜂拥而至。
“原来唐代魔劫并未完全平息...”清虚子拂尘微颤,“那些魔物被镇在了...”
“镇在了武道气运之中。”吴守真叹息,“以天下武者气脉为锁,才困住这滔天魔劫。而今气运衰微,魔劫将再临。”
影像忽变,现出金陵城地脉图。崔氏祖宅正压在一处漆黑旋涡之上,旋涡中隐约可见魔影幢幢。
“六十年前血案,实为有人欲破封印。”吴守真指向漩涡中心,“那青面人不过是棋子,真正的主使...”
话未说完,剑阁突然剧烈震动。壁间剑痕纷纷剥落,在空中凝成黑衣老者虚影。
“守真徒儿,别来无恙?”老者轻笑,“当年你盗走道剑逃离武库,可曾想到今日?”
吴守真面色骤白:“师...师尊?您不是早已...”
“早已被裴旻剑意诛灭?”老者突然撕裂衣襟,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真武剑!“漠北武库守库人世代相传的秘密——每代皆需以身饲魔,方可维持气运不泄!”
道剑突然悲鸣,竟欲飞向老者。沈知意并指截住剑光,道德经文如锁链缠缚:“原来如此。武库剑意择主而栖是假,寻觅宿主镇魔是真。”
老者放声大笑,震得剑梁簌簌:“丫头聪明!裴旻那厮设下这千年骗局,让天下英杰前仆后继...”
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崔曜的剑已刺穿虚影。
北斗剑尖金乌流转,少年眸中星图璀璨:“魔由心生。阁下沉溺心魔六十载,可还记得武库门前那株红柳?”
老者身形剧震,眼中闪过刹那清明:“红柳...守真你每年清明放的梨花糕...”
吴守真突然跪地叩首:“师尊!弟子已找到两全之法!不必再有人牺牲...”
“迟了。”老者身影渐淡,心口真武剑寸寸碎裂,“告诉当代守库人...魔劫缺口在...”
未尽之言化作青烟,空中只余半块玉玦叮当落地。玦上刻着行小字:金陵崔氏,镇魔枢机。
沈知意拾起玉玦,轻声道:“原来崔氏血脉,本就是镇魔密钥。”
剑阁忽然倾斜,云海之下传来万马奔腾之声。众人俯身望去,但见中原大地黑气弥漫,无数魔物正破土而出!
“终究还是来了。”吴守真起身整衣,“请诸君助我重布周天星斗大阵。”
道剑突然一分为二,阳剑没入崔曜额间,阴剑汇入沈知意掌心。二人同时划破指尖,血珠滴落玉玦——
玦上突然迸发七彩流光,如天网般罩向大地。所过之处魔物尽化飞灰,黑气渐被逼回金陵方向。
“还不够。”静玄师太拂尘挥洒,“需以真武剑为引,重定地脉!”
苏墨寒琴音再起,这次奏的是失传的《禹王定鼎曲》。琴声所至,山河移位,江河改道,竟将地脉生生扭回原位!
三日三夜后,最后缕黑气没入崔氏祖宅地底。众人力竭坠下云头,被真武殿接引金光稳稳托住。
朝阳初升时,金陵城传来消息:崔氏荒宅一夜之间红柳遍植,柳枝皆呈北斗之形。
沈知意腕间玉珠渐隐,轻抚新生的真武剑。剑身经文已变,竟是裴旻亲笔所书《心剑谱》。
“武道漫长。”她望向天边剑阁虚影,“诸君,这才刚刚开始。”
万里之外,漠北武库最深处的石碑上,悄然多出数行刻痕: “是岁魔劫再起,心剑传人现世。 武道新章,自此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