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内烛火摇曳,竹简幽幽泛黄,那卷明黄绢帛上的“影渊”二字如毒蛇盘踞在我心头,久久不散。
我站在案前,指尖仍残留着翻开《北枢密录》时的寒意,仿佛触到了一场尚未爆发却已酝酿千年的风暴。
这不只是政变——这是要从根上剜掉一个王朝的命脉,再换上一具早已腐烂的傀儡。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事,尤其现在,每一步都可能踩进死局。
“系统,启动‘旧案索引宗卷对比’。”我在心中默念。
【大理智探协助系统已激活】
【检索关键词:北枢密录、双蛇徽记、影渊、伪造圣旨、禁军策反……】
【匹配中……】
眼前浮现半透明光幕,一行行卷宗编号快速滚动,可很快,进度条停滞在百分之三十七,随即跳出红色警示:
【警告:目标档案数据残缺,大量相关记录标记为“焚毁”或“调阅权限封锁”。
疑似人为清除。】
我心头一沉。
不是没有旧案,而是有人抢先一步,把能牵出线的证据全烧了。
“三年前兵部驿马失火案……标记‘无关’?”我盯着跳出的几条残存信息,眉头越皱越紧,“那场火烧死了七名押送密函的校尉,连尸首都焦成炭块,怎么就‘无关’了?还有去年西川道观天象异变谣言案,百姓跪拜北斗三日,说是‘紫微星陨’,结果主审官突然暴毙……这些事现在看,哪一件不是铺垫?”
可系统里,它们被轻描淡写地归为“流言误传”“自然死亡”。
这不是疏忽,是清洗。
我猛地合上双眼,一股压抑的怒意在胸腔里冲撞。
我们像盲人摸象,刚摸到一根象牙,却发现整头巨兽的骨架都被埋进了地底。
“是谁……在背后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了?”我喃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孙大人!”是吕四娘的声音,低而紧,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我转身,见她一袭黑衣立于门边,发丝微乱,肩头还沾着夜露。
她目光扫过室内竹简,眼神一凝,随即压低声音:“你找到了?”
我点头,没多言,只将《北枢密录》最末一页翻给她看。
她瞳孔骤缩,嘴唇几乎颤抖:“‘影渊’……我师父临终前提过这个词。他说,那不是人,是‘影子里的朝廷’。”
我心头一震:“你师父?他还活着吗?”
“死了。”吕四娘摇头,“但他在江湖上有个旧友,隐居在云梦泽外的雾隐谷,人称‘盲叟’。据说他年轻时曾在内廷供职,专管皇家密档……后来不知为何被贬出京,双目尽盲,却自称‘看得比谁都清’。”
我眼睛猛地亮起:“他知道《北枢密录》?”
“我不敢确定。”她顿了顿,“但他曾预言——‘当双蛇再现,影渊启门,天下将无真龙’。这话传出来时,没人当真。可现在……”
我死死盯着那行小字:“若事败,启‘影渊’,代帝执玺。”
一字不差。
“他在哪?”我问。
“雾隐谷,需穿三道瘴林,过七曲溪,终见孤庐。”她说,“但此人极难接近,从不见外客,更不谈朝政。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带你们去。”
“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我握紧乌木盒,指节发白,“有人在系统里删案卷,朝中有内鬼,层级极高。再等下去,等他们动手,就晚了。”
吕四娘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但我得提醒你——那地方,进去的人,不一定能出来。”
我没答话,只将《北枢密录》小心卷起,收入特制油布囊中,又启动系统的时间线梳理功能,把现有线索重新排列。
李饼、胡四、阿犬、王七、陈拾……我不能让他们都涉险,但也不能孤身前往。
最终,我决定带三人同行:吕四娘引路,胡四护侧,阿犬断后。
其他人留守大理寺,以防有人趁虚而入。
出发前夜,我独自坐在灯下,再次调出系统界面,尝试用“盲叟”为关键词搜索。
【无匹配记录】
【提示:该人物未录入任何官方档案】
我冷笑一声。
一个被抹去身份的人,反倒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活口。
第二日拂晓,我们悄然离京。马蹄裹布,不惊百姓,直奔南方而去。
一路上,山势渐险,林木浓密如墨。
到了雾隐谷外,连飞鸟都绝迹。
瘴气弥漫,湿冷刺骨,仿佛整片山谷都在排斥外人。
终于,在第七道溪流尽头,一座破旧茅庐静静伫立,屋顶茅草半塌,门扉微启,像一张沉默的嘴。
吕四娘停下脚步,低声道:“到了。”
我望着那扇门,心跳不由加快。
门后之人,或许握着揭开“影渊”真相的第一把钥匙。
可当我踏上石阶,正欲叩门时——
门内,忽然传来一声沙哑低语,如风穿骨:
“谁……带了死人的名字来?”
那声音干涩如枯枝摩擦,自茅屋深处幽幽传来,像从坟墓里爬出的低语。
我抬手的动作僵在半空,指尖离那扇腐朽木门不过寸许,却再不敢落下。
吕四娘神色一凛,低声道:“他……能感知到我们?”
我屏息凝神,掌心微汗。系统悄然弹出提示框:
【环境异常:声波频率检测到非自然回响,疑似设有机关或音律陷阱】
【风险等级:中高】
我没有回答,只缓缓收回手,退后半步,拱手道:“晚辈孙珍珍,大理寺寺正,受困于一桩牵连朝局的巨案,听闻前辈通晓秘史,特来求教‘影渊’二字真义。”
屋内静了片刻。
随即,一声冷笑撕破寂静:“大理寺?哈……好一个‘寺正’!你们大理寺的人,当年不是拿着圣旨来抄我的家?不是说我私藏禁书、勾结藩王,将我贬为贱籍、剜去双目?如今倒来问我‘真义’?”
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怨毒:“滚!都给我滚出去!我宁可烂死在这谷中,也不愿再听你们一个字!”
我心头一震。
原来如此……难怪系统查不到他的记录——不是无人知晓,而是被大理寺亲手抹去。
胡四握紧刀柄,低声道:“大人,此人疯癫偏执,不如强行问讯……”
“闭嘴。”我轻声却坚定地打断他,“他是受害者,不是嫌犯。”
我望着那扇破败的门扉,心中翻涌着无奈与焦灼。
时间不等人,影渊的计划已在暗中推进,每拖延一日,都可能有人头落地。
可眼前这位盲叟,却是被大理寺亲手推入深渊的人。
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我忽然意识到——道理讲不通时,人心或许能通。
“我们先退下。”我转身,对三人低语,“今晚就在这谷口扎营,明日再说。”
吕四娘皱眉:“可若他今夜就……”
“那就更不该逼他。”我摇头,“真相若靠强取,迟早也会崩塌。”
当夜,山雾浓重,冷露浸衣。
我在营火旁翻阅《北枢密录》残卷,思绪纷乱。
系统反复提示:【关联案件匹配度提升至41%,新增线索待验证】,可关键一环仍缺失。
第二日清晨,我独自一人,未带兵刃,提着水桶走向屋后那口老井。
我不言语,只是默默打水、扫院、劈柴。
茅草被风吹落满地,我一一拾起绑好;灶台积灰厚重,我用布细细擦拭。
日头渐高,汗水顺额滑落,我仍不停歇。
屋内始终无声。
直到午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探出,颤巍巍接过我递上的热汤。
我没说话,只道:“天凉了,喝点暖的。”
那手顿了顿,缓缓缩回。
片刻后,屋内传来极轻的一声:“……你不是他们。”
我心头微动,却不敢抬头:“谁?”
“那些穿官服的狗。”他声音依旧冷,却少了锋利,“你做事……不像官。”
我笑了笑:“我只是个查案的人,想弄清一件事——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三年前,兵部驿马失火……你知道那批密函送往何处吗?”
我呼吸一滞:“西川?”
“错。”他冷笑,“是东宫。”
我猛地抬头。
【系统警报骤然响起】
【关键词触发:东宫、密函、影渊关联度+15%】
【警告:此信息从未录入官方档案,属高度敏感内容】
我还未及细问,忽然——
林间风止。
连鸟鸣都戛然而止。
紧接着,七道黑影自瘴林边缘无声浮现,如鬼魅般围拢而来。
他们身披灰袍,面覆青铜面具,胸前赫然刻着双蛇缠绕的徽记。
影渊的人!
阿犬瞬间挡在我身前,低吼:“大人快退!”
胡四拔刀出鞘,刀锋映着惨白日光:“七人……呈北斗阵型,是死士!”
吕四娘跃上屋顶,手中短剑寒光闪动:“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死死盯着那七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心沉如铁。
是有人泄密?还是……我们一路行踪早已暴露?
盲叟站在门边,双目空洞却似穿透一切,喃喃道:“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孙大人!”胡四嘶吼,“他们动了!”
话音未落,为首黑衣人猛然抬手,袖中寒光乍现——
一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直取盲叟咽喉!
“闪开!”我扑上前,却被吕四娘一把拽开。
胡四横身挡在前方,肩头“咚”地一声闷响,箭矢深深没入血肉。
“胡四!”我惊呼。
他咬牙拔箭,鲜血顺臂流淌:“我没事……快走!”
可我知道——不能走。
这一退,便是万劫不复。
盲叟若死,真相永埋;我们若逃,影渊将彻底掌控全局。
我死死攥紧乌木盒,指甲嵌入掌心。
系统界面疯狂闪烁:
【危机等级:极高】
【建议策略:固守待援 \/ 诈降诱敌 \/ 突围转移】
我闭眼,再睁时已决然。
“守住房子!”我厉声下令,“他们要的是沉默,我们就偏要开口!”
就在此时,身后林中忽有一阵极轻的落地声。
一人缓步走出,玄衣如墨,身形修长。
他立于雾中,眸光冷峻,腰间佩刀未出鞘,却让整个战场为之一滞。
是李饼。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站定在我前方,背影如山。
“想杀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问过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