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他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合同边缘泛起的褶皱,“我请你吃饭,然后送你回家。”声音出口时比预想中轻快,像是某种期待终于挣脱了枷锁。
何美颜没有立刻回应。她先是将合同小心地摊在桌面上,指尖沿着签名栏的墨迹来回描摹,仿佛在确认一笔永久的契约。随后,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像一枚银铃坠入寂静的潭水。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暖黄色的光晕瞬间照亮整张脸,眼角的笑意在光影中愈发清晰。
“啪”的一声,顶灯熄灭,办公室陷入手电筒光束编织的迷宫。何美颜的瞳孔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藏着两颗星子。“美颜?”王强微微愣住,这个称呼已在她动作间悄然失效。她向前一步,光斑随着她的步伐在墙上跳跃,宛如银蛇游走。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她的语气笃定而柔软,与王强记忆里那个雷厉风行的项目负责人判若两人,“帮我提行李箱,我给你照电筒。”她将手机稳稳举在胸前,光束笔直地投向墙角——那里立着一只暗红色行李箱,轮子泛着冷金属的光泽。
王强的喉结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接过她递来的合同,那纸张上的墨迹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他的心底。当他转身走向行李箱时,不经意间瞥见她裙摆下露出的脚踝,纤细得宛如瓷器一般,在光晕的映衬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行李箱的重量超出了他的想象,或许里面装满了加班的疲惫和未拆封的企划案,如同沉甸甸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紧紧握住拉杆,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支撑,这时,他听到何美颜在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提得动吧?”王强强装镇定地表示自己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走廊,何美颜手中的手电筒宛如一颗明亮的星辰,始终精准地照亮着前方的道路,光斑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欢快地游弋着。路过秘书室时,玻璃门上还映照着白日里未散去的喧嚣,此刻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只剩下一片寂静的深蓝,宛如沉睡的海洋。
王强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并肩走过公司走廊,而非像以往那样在会议桌两端对峙。他的西装袖口轻轻擦过她的发丝,那一瞬间,他仿佛嗅到了一缕茉莉香水的余韵,如同天籁之音,在他的心头奏响,他的心跳也不禁漏了一拍。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何美颜将光束对准镜面内壁,无数光点如星屑炸裂。王强在光影交错中瞥见她耳尖泛起的薄红,像暮色里悄然绽放的桃花。下楼时,她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小心台阶。”那触感柔软而温热,让他几乎握不稳行李箱。王强低头,看见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微弱蓝光,电量显示已不足20%——为了照亮这段路,她甚至没顾上省电。
当何美颜踏出大楼的那一刻,夜风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裹挟着街边那如诗如画的槐花香,向她扑面而来。她手中的手电筒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光芒,宛如一个疲惫的舞者,缓缓谢幕。她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快步跟上王强的步伐,来到一辆豪车前。王强犹如一位优雅的绅士,轻轻拉开副驾驶的门,何美颜则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翩坐了进去。她将合同轻轻地放在一旁,仿佛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王强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如同安放一件稀世珍宝般仔细,然后关好门,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朝着一家餐厅疾驰而去。此时,时间已经悄然滑过凌晨一点半,许多餐厅都如沉睡的巨兽般紧闭大门。他们在路上徘徊许久,才终于寻觅到一家宛如明灯般闪耀的 24 小时自助餐厅。
餐厅门口的霓虹灯在夜色里像一条倦怠的蛇,蜷曲成“24h”三个字母,发出冷白的光。王强把车停在消防栓旁,熄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侧过脸,目光在何美颜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秒,像是要确认她是否真的存在。
“饿吗?”王强问,声音低得几乎被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吞没。
何美颜并未即刻回应。她微垂双眸,指尖宛如灵动的精灵,在合同硬壳边缘翩翩起舞,似在解读那神秘的盲文。她轻抬眼眸,霓虹灯的冷白光芒如点点繁星,倒映在她的瞳仁中,恰似碎冰漂浮于墨色的湖面,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气息。“我饿了,”她轻声说道,“但我不想吃。”王强轻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尖锐,像玻璃划破绸缎。
他轻轻地推开车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随后绕过车头,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随着车门的开启,一股冷气猛地涌进车厢,瞬间卷走了车内残存的槐花香,那是白昼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暖。何美颜微微弯腰,一只高跟鞋优雅地迈出车外,鞋尖轻轻点在地上,仿佛在试探这深夜柏油路的真实性,亦或是她内心的某种不确定。这深夜的街道寂静得让人有些恍惚,似乎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餐厅内灯光昏暗,只有寥寥三桌客人:一对情侣头挨着头,正专注地吃着泡面,热气蒸腾中透着温馨;角落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趴在桌上打瞌睡,面前是一盘早已冷掉的炒乌冬面,孤独与疲惫在他身上交织。当自动门再次开合时,那熟悉的电子音“欢迎光临”响起,却像被剪断的磁带般突兀,尾音卡在喉咙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强走向取餐区,手中的托盘被他稳稳地端着。他仔细地夹了两片香气四溢的披萨、一份色彩缤纷的沙拉,又舀了一勺咖喱鸡,浓郁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何美颜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她只拿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牛奶,掌心紧紧地贴着纸杯,仿佛捧着一小团即将熄灭的火,那份温暖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窗外,路灯的光晕里漂浮着细细的尘埃,那些尘埃在灯光下缓缓舞动,如同被冻结的雪花,美丽而寂静。这家餐厅氛围温馨,墙上挂着一些抽象画作,柔和的灯光洒在每一张木质的餐桌上。王强拿起叉子,轻轻地戳破披萨那焦黄的边缘,芝士随之被拉出细细的丝线,却又迅速断裂。他抬头望向何美颜,目光中满是关切:“你有心事吧?为什么饿了却不想吃饭?”他盯着那些断裂的芝士丝,仿佛在寻找答案。何美颜沉默不语,眼神飘向窗外,那片被灯光照亮的尘埃似乎成为了她此刻唯一的倾诉对象。她的心中仿佛也有许多断裂的丝线,无法言说,只能任由它们在心中纠结。
何美颜终于打破了沉默,低声说道:“刚刚我收到我妈发给我的微信,我爸有小三了。”这个消息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让整个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王强听后微微一愣,随即拍了拍何美颜的手背,试图安慰她:“这种事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更应该吃饭,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抓小三不是吗?”他的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希望能缓解何美颜心中的痛苦。
何美颜苦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王强是在关心她,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脑海中浮现出父母曾经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如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所打破。她的心如同那些断裂的芝士丝,支离破碎。
王强看着何美颜痛苦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难过。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真正安慰到她,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他拿起菜单,递给了何美颜:“先吃点东西吧,也许吃饱了,心情会好一些。”何美颜接过菜单,目光随意地扫过上面的菜品,却并没有太多的食欲。
此时,餐厅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温馨的故事。何美颜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她不能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她需要坚强地面对这个现实。她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地对王强说:“你说得对,我需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处理这些事情。”她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朝着自助区走去。她在自助区仔细地挑选着食物,最终拿了一个餐盘,点了一份香喷喷的蛋炒饭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她端着食物回到王强身边,在他对面缓缓地坐了下来。她轻轻地喝了一口汤,那温暖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流淌到心底,仿佛给予她一丝力量。然后她开始认真地吃起蛋炒饭来,那每一粒米饭都充满了能量,让她逐渐感受到身体的温暖和力量。
王强一直关注着何美颜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何美颜开始吃饭时,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也开始吃自己面前的披萨。披萨上丰富的配料和香浓的芝士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他此时却顾不上细细品味,只是机械地吃着,因为他心里始终牵挂着何美颜。
其他人默默地吃着饭,餐厅里的音乐继续轻柔地播放着,仿佛为他们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温馨的音乐。吃饱喝足后,何美颜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了。她对王强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何家吧,你今晚去我家住一晚,我家有很多空房间。”王强听了感激地说:“那就谢谢美颜了。”何美颜微微一笑,说道:“谢什么,你是我男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两人一起离开座位,朝着前面的收银台走去。王强结了账后,他们一起朝门口那辆豪车走去。
半个小时后,王强开车送何美颜回到了何家。车子刚停稳,何美颜就听到了家里传来的争吵声。她心里一沉,知道父母又在吵架了。她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父亲何梓和母亲余金翠正面对面站着,母亲的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满是愤怒的表情。余金翠看到何美颜回来,指着手机里闺蜜发来的视频质问何梓:“这个女人和你到底什么关系?”视频里是何梓和一个卷发女子在一家西餐厅吃饭的画面。何美颜看着父母争吵的场景,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疲惫。她知道,这个家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她去面对和解决。
何梓看着眼眶泛红的余金翠,有些无奈地重复道:“金翠,我真的只想让你明白,那个女客户对我们公司来说固然重要,但我向你保证,我对她绝对没有任何超越工作关系的兴趣。你千万别再疑神疑鬼了,好吗?”
余金翠的眼眶还泛着红,但丈夫这句略显生硬的保证让她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我相信爸。”何美颜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仿佛一块温润的玉石投入争吵后的僵局。她拉着王强的手,从阴影处走到父母面前。王强的手指被她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微微有些发汗,他紧张地挺直了脊背,礼貌地朝何梓和余金翠点头示意。
“爸妈,这是我男朋友王强。”何美颜的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介绍,但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强的手心,泄露了一丝安抚的意味,“我们下午在办公室谈合作项目,一忙就忘了时间,所以回来晚了。”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茶几上散落的手机、歪斜的相框,以及父母身上那些因争执而凌乱的褶皱,“王强今晚没地方住,我让他在我们家住一晚。妈,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