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的手指沾着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柔声安抚道:
“铭儿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做主,绝不会让那狂徒好过!”
正说着,殿外女官进来禀报:“娘娘,陆日京带到。”
南宫婉脸色瞬间一沉,恢复了皇后的冷厉威严,寒声道:“让他进来!”
陆景缓步走入殿内,目光快速扫过趴在榻上抽噎的周铭,和面色冰寒的南宫婉。
他依足礼数,躬身行礼:“臣,陆日京,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他礼刚行完,趴在榻上的周铭立刻猛地抬起头,指着陆景尖声哭骂:
“皇后娘娘,就是他!就是这个恶徒,您快把他拖出去砍了!”
南宫婉冷冷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陆景,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日京,你可知罪!大皇子乃陛下血脉,尊贵无比,你身为臣子,身为师者,安敢动用私刑,将他鞭挞至斯?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家威严!”
陆景站直身体,神色不卑不亢,迎着南宫婉冰冷的目光,平静回道:
“回娘娘,臣正是因为深知大皇子殿下身份尊贵,乃未来国之储君,万民表率,才更不能纵容其失德之行。
今日之事,殿下强辱同窗贵女,口出灭门狂言,若不加管教,将来如何承继大统,德行天下?”
“放肆!”南宫婉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狂生!区区一个臣女,能被大皇子看中,是她的福气!即便铭儿言行稍有不当,也轮不到你来如此作践皇室贵胄!
鞭挞体罚已是逾矩,竟还敢妄图罚他去扫茅厕?陆日京,谁给你的胆子!”
陆景面对她的怒火,依旧从容,只是微微拱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挡箭牌抬了出来:
“臣入宫执教,蒙太后娘娘与陛下信重,亲授教导宗室子弟之责。
太后娘娘曾言,皇子犯错,与庶民同罪,方为正道。陛下亦曾叮嘱,需严加管教,以成栋梁。
臣今日所为,只是恪尽职守,履行太后与陛下之托付。
若皇后娘娘认为臣处置失当,臣恳请娘娘,可即刻禀明陛下与太后,由两位圣人定夺臣之对错。臣,绝无怨言。”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直接把太后和皇帝顶在了前面。
南宫婉听完,柳眉顿时紧蹙,到了嘴边的惩处命令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啊,这陆日京是陛下亲口嘉奖、太后亲自请进宫的人。
自己若只因他惩戒了铭儿——即便手段过激,就惩治他。
不仅师出无名,反而会显得自己徇私护短,打压认真办事的臣子,更会得罪太后。
一旦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教习师傅敢真心管教铭儿?
上书房的风气还要不要了?群臣和百姓会怎么想?
那些书生,最喜欢抓住皇宫内的一些小事情,就大肆传播宣扬。
此人或许就是想通过今天这件事,骗自己的庭杖,为自己扬名。
这些读书人,个个为了名声,叫死都不怕,自己还真不好惩戒他,不然名声估计都得他们骂臭了。
趴在榻上的周铭见南宫婉竟然犹豫了,顿时急了,扯着南宫婉的凤袍衣袖,哭闹撒娇:
“娘娘,您不能听他胡说,他打我打得那么狠,您快治他的罪啊!拉出去砍头,至少得打他板子,把他赶出宫去!”
南宫婉看着哭闹的大皇子,又看了看下方垂手而立、神色坦荡的陆景,心中虽怒意难平,却不得不权衡利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冷冷地瞥了陆景一眼,语气依旧冰寒:“哼,巧言令色,此事本宫自有计较!
你且退下,日后在上书房,给本宫谨言慎行,若再让本宫听闻你有任何逾越之举,定不轻饶!”
陆景心中了然,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面上依旧恭敬,躬身行礼:“臣,谨遵娘娘懿旨。臣,告退。”
说完,转身,从容不迫地退出了丞乾宫大殿。
陆景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殿门外,软榻上的周铭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已带上了浓浓的不甘和怨愤。
“皇后娘娘,难道真就这么放过他了?他把我打成这样,还让我去扫……扫那种污秽之地!
要是就这么算了,我以后还怎么在上书房立足?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以后……以后还怎么当皇帝?!”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似乎想用“皇帝”这个身份来施加压力。
南宫婉听到他一口一个“当皇帝”,艳丽的面容上神色微微一变,立刻出声制止,语气带着少有的严厉:“铭儿!慎言!”
她俯下身,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看着周铭:“以后,这种话绝不可再轻易出口,尤其不能让你父皇听见,明白吗?”
周铭被她的严厉吓了一跳,但仍不服气,嘟囔道:“为什么不能说?您不是常说,我将来就是要做皇帝的吗?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
“是,你是最有可能的!”南宫婉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但你要记住,你父皇如今正值盛年,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位子,哪怕你是他的儿子!
你总是把‘当皇帝’挂在嘴边,落在你父皇耳中,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你迫不及待咒他死!只会引来他的厌弃和猜忌!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你万万不可在此事上犯糊涂!”
周铭虽然骄纵,但并非完全蠢笨。
听到南宫婉点明其中关窍,尤其是可能引来景帝的厌弃,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后怕,气势也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