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丹圣城,在广袤无垠的北原之上,是当之无愧的一等一巨擘城池。
城墙以青黑色的玄铁岩砌就,高达数十丈,历经风霜雨雪的冲刷。
表面早已刻满时光的沟壑,却依旧如一头沉眠的巨兽,沉默地守护着城内的繁华,其巍峨气势在北原大地上罕有匹敌。
这座城池的分量,远不止于规模的宏大。真正让它在北原诸地中占据举足轻重地位的,是城中那座鎏金飞檐的宏伟建筑——北原炼丹师公会。
朱红大门上悬挂的“丹”字牌匾,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凝聚了无数丹火淬炼的源气。
正因如此,北丹圣城成了北原大地上所有炼丹师心尖上的牵挂。
每日天未破晓,城门刚开一线,便有背着丹炉、怀揣丹方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中,有鬓发斑白的老者,也有眉眼青涩的少年,眼底燃着对丹道的炽热向往。
他们踏过城外的原始森林,穿过城内的青石长街,目光无一例外地投向公会方向。
脚步里藏着的,是对那炼丹师公会的无限憧憬——那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踏入更高丹道境界的钥匙。
丹会将至的消息,像一粒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北丹圣城。
此刻的城池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无论是宽达十丈的主街,还是寻常巷陌的青石板路上,都挤满了攒动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各色药草的清苦气息,混着丹炉余温的灼热感,还有南来北往的脚步声、交谈声。
有人在争论某种丹方的配比,有人在炫耀新得的异火,更有初来乍到的年轻炼丹师,正踮着脚试图看清前方公会门前悬挂的丹会章程。
这些从北原各地涌来的炼丹师,他们或三五成群围坐于酒肆茶摊,或独自穿梭在人群中打探消息。
连街角卖丹药匣子的小贩都忙得脚不沾地,吆喝声里都带着几分被这热闹烘起来的雀跃。
往日里已算繁华的北丹圣城,此刻更像一锅沸腾的开水,每一寸空气都跳动着期待与躁动。
连城墙上随风猎猎作响的旗帜,仿佛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事,提前酝酿着热度。
距离北丹圣城万里之外,一座中型城池静立在平原之上。其城墙皆是由数丈高的巨大岩石垒砌而成。
墨黑的岩面历经风雨侵蚀,布满深浅不一的纹路,透着一股苍劲厚重的气息,正是巨岩城。
就在这时,原本澄澈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一道刺目的裂痕骤然浮现,如同一把无形巨刃将天幕生生劈开,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空间波动。
紧接着,一艘赤红色的云舟缓缓从裂痕中驶出,舟身霞光流转,其上镌刻的云纹与火焰图腾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正是赤霄云舟。
它破开虚空而来,悬停在巨岩城上空,引得下方偶有抬头的行人纷纷驻足,眼中满是惊奇。
赤霄云舟稳稳悬于半空,舱门轻启,三道身影翩然落下。足尖触及地面的刹那,带起几缕微尘,旋即消散在风里。
“这几日埋首丹房,可把人熬得骨头都快散了,总算能出来透透气。”
风曦月抬手舒展了一下肩臂,一身月华般的裙裾随动作轻扬,勾勒出如柳枝般柔韧的腰线,转身时鬓边银饰轻晃,映得她眉眼间的鲜活更添几分灵动。
那不经意间舒展的弧度,恰似雨后新荷初绽,自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一旁的孙乾见状,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一个姑娘家,总这般沉不住气,整日里毛毛躁躁的。”
风曦月闻言,眼珠一转,俏皮地朝着他吐了吐舌尖,鬓边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哪条规矩说了女孩子就得规规矩矩、文文静静的?”
“我这样才自在呢。”说罢,还朝孙乾眨了眨眼,眼底满是狡黠的光。
孙乾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前方那座由巨岩构筑的城池,缓声说道:“这座城名叫巨岩城,是咱们到北丹圣城之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了。”
“今日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前往北丹圣城吧。”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几分笃定,像是早已盘算好了行程。
三人并肩走入巨岩城,沿街叫卖声、车马声扑面而来,混着空气中淡淡的石尘气息,倒比丹房里的药味多了几分烟火气。
风曦月东张西望,目光掠过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忽然指着街角一处挂着“迎客楼”木牌的客栈道:“那儿看着不错,檐下还挂着红灯笼呢。”
孙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客栈是两层木楼,青瓦飞檐下悬着四盏红绸灯笼,门楣上的“迎客楼”三个字用墨笔写得浑厚有力。
门口掌柜正忙着招呼客人,脸上堆着热络的笑。
“就这家吧。”他点头道。
三人走近时,掌柜眼尖,立刻拱手迎上来:“三位客官里面请!看模样是远道而来?今儿个客房还剩几间上房,要不要给您留着?”
风曦月抢先道:“要三间挨着的,最好能开窗见街的。”
说罢已抬脚往里走,目光扫过堂内——几张方桌旁坐满了客人,多是背着行囊的旅人。
偶尔能瞥见角落里有人捧着丹瓶低声交谈,想来也是往北丹圣城去的。
不多时,三人便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风曦月率先奔到窗边,推开木窗,街上的喧闹声顿时清晰了几分,她回头笑道:“果然能看见街景,这下不闷了。”
孙乾站在隔壁门口,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叶问天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算阔绰,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靠墙摆着一张梨花木床,被褥叠得方方正正,靛蓝色的被面浆洗得微微发白,却透着阳光晒过的干爽。
对面是一张木桌,桌面上放着粗瓷茶壶和三只茶杯,壶身上简单绘着几笔山水,虽不精致,倒也雅致。
桌旁立着一架旧木柜,柜门上的铜锁有些发乌,却擦得锃亮。
最让人心安的是窗边那盆青竹,叶片上还带着些许水珠,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勃勃生机。
推开木窗,能看到后院晾晒的衣物,以及远处矮墙后探出的几枝石榴花,红得热闹。
比起北丹圣城那些雕梁画栋的客栈,这里确实少了几分奢华,却多了些寻常人家的熨帖。
叶问天走到桌边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传来轻叩声时,叶问天正对着窗外出神。他起身开门,只见风曦月俏生生立在廊下,鬓边碎发被风拂得微乱,眼底带着几分雀跃的笑意。
“怎么了,风姑娘?”叶问天略一挑眉,轻声问道。
“在房里待着太闷啦,你陪我出去逛逛好不好?”
风曦月晃了晃身子,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叶问天莞尔,正要应下,转念道:“不如叫上孙前辈一起?”
“哎呀不用不用,”
风曦月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往外走,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我爹一沾床就得打坐调息,咱们别去扰他清静。就咱们俩,去街上看看嘛,听说巨岩城的矿石饰品很有特色呢。”
她力道不算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拉着叶问天快步往楼下走。
木质楼梯被踩得微微作响,惊起檐下几只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进了午后的阳光里。
此时的孙乾正端坐于房间榻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沉静如水。
他神识悄然扩散开去,如一张无形的网,将客栈周遭的动静尽收感知之中。
恰在此时,风曦月拉着叶问天下楼时的话语,顺着风丝飘入了他的耳中。
孙乾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喉间溢出一声低叹:“哎,这丫头……终究是女大不中留喽。”
话音落,他便收敛了心神,重新沉入调息之中,只是那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为人父的了然与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