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荣,哪怕交集不深,圈子里也不会有人没听过她的大名儿。
比她漂亮的没有她的心机谋略。
心机谋略比她更胜的,没有她漂亮。
当年一个苏听荣,引得多少男人趋之若鹜?
不是他自贬,那样一个哪怕年过六十,不是没有人愿意跟她多一段黄昏恋。
就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兴许当上师长还有希望。
否则凭苏听荣的心高气傲,看不上他。
“是不是耍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见她说的笃定,又递出一张电话号码,阮现现提醒。
“继奶奶人在医院,如果你对我的话还有质疑,待会先不报家门,直接问婚事,他骂你就说打错了。”
“她得了什么病?”阮抗日问。
阮现现动作一顿,沉默了好一会,问的又急又快,阮抗日这是……真拿对方当成自己即将过门的老伴了?
“说话啊!”
阮现现:“你自己问她吧。”
电话打通,请护士叫苏听荣,又过了很长时间,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虚弱冰冷的声音:
“我是苏听荣,你有什么事?”
阮抗日握了握话筒,“听荣,你怎么了?怎么住院了,声音还这么虚弱?”
阮现现扶额,他站在原地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是自己的爷爷?
有没有可能当年别人进错了奶奶的洞房?
她安慰自己,算了,体谅下吧,这就像六十岁的自己,忽然有一天国民男神告知要入赘。
无关情爱,麻爪是一定的。
电话那头可能没人说话,阮抗日轻咳一声反应过来,试探道:
“打来电话想问问,你对即将到来的婚事有要求吗?”
咳咳咳——
咳咳咳——
电话那头传来苏听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缓了口气又道:“这婚事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只有一点,我可以跟你扯证,但那之后不要再见面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
阮抗日脸色难看,问:“她什么意思?”
电话漏音比较严重,因此阮现现都听到了,她耸了耸肩。
“还能什么意思?人家看不上你呗,我只答应把景家给你,可从没保证继奶奶会看上你。
不是我说,爷爷你最近照过镜子没有?不要说苏听荣那样的战场一枝花,街道扫厕所的大娘不一定看得上你。
也行吧,战场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你当粪也行。”
言语打压是过去这个家对她惯用话术,阮现现如今还回去,老逼头气得抖冷。
不愿意看他这副蠢样儿,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候突然回头。
“对了,景家是我的诚意,什么时候接到阮宝珠的死讯,我什么时候请宋医生来给你看看。”
他走后,阮抗日站在原地良久,脸色变来变去,时而阴沉,时而铁青。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阮现现的提议也未尝不可……正如她所说,一个吊男人都吊不住的宝珠,价值怎么跟她比?
这个孙女早已经今非昔比,善加利用的话……
阮抗日摇摇头,赶紧摇走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宝珠是他从小一手带到大的明珠,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她。
忽然,楼梯方向传来咚的一声——
阮抗日骤然看过去低喝,“谁?”
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从二楼栏杆处直起身体,唤了声:“爷爷!”
阮抗日脸色一缓又一黑,这个蠢货,偷听都会暴露。
和才离开跟自己你来我往丝毫不落下风掌控全局的阮现现怎么比?
一个是从小到大捧在掌心里的宝,一个是山间地头野蛮生长的草。
阮抗日想了想,自己很快把自己劝好。
声音平静地说,“我出去买两个菜晚上吃,你回屋歇会好了爷爷叫你。”
“哦!”阮宝珠回到自己房间。
想到先前阮现现和爷爷的对话,他不相信爷爷会为那个贱人不要自己,但心中到底有了疙瘩。
原以为会睡不着,结果才躺下,眼皮如有千斤重。
当开门声再次响起,传来爷爷喊她下楼吃饭,阮宝珠猛然从床上坐起……
眼神儿惊惧,额头一片冷汗,胸前因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做梦了,又是预知梦。
这次的梦里她跟爷爷坐在家里的饭桌前,好好说着话,爷爷忽然抓起手边的锤头,面色狰狞朝她砸来。
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话,可梦里的阮宝珠听不清只觉好疼,好冷!
血流了一地。
那种死亡前的恐惧让她整个人直打摆子,她的梦从无错漏,这一定是上苍的提示。
提示她爷爷真听了贱人挑唆,要对自己下杀手了。
……
一墙之隔外,阮现现跟只壁虎样趴在阮宝珠窗外,收起手中的造梦药剂。
小样儿,先给你造了个梦,不信也够你膈应一阵了,倒要看看你和阮老头哪个先动手。
她正准备顺着原路爬下去,对门吕首长窗户忽然打开,老人家一言难尽站在窗后对她招手,叫她进屋说话。
阮现现屁颠屁颠进了隔壁红砖房。
吕首长没问她做什么爬墙,只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下乡苦不苦,还走不走之类的关心话语。
阮现现乖乖回答,被吕爷爷留了饭,爷俩坐在饭桌前一人一盅小酒。
与之相比,隔壁阮家气氛凝结诡异很多。
叫了一次明明宝珠答应了,半天没下楼是又睡着了?
阮抗日只能又叫了两次。
房间内的阮宝珠脸色苍白,身体早抖成了筛糠,人在起了疑心后,会不由自主放大想偏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阮宝珠现在就在想:他催这么急,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吗?
不管了,哪怕被骂不要脸,她也要离开这个家,先去陆毅家躲上一阵。
下楼前咬咬牙,将上学时候用过的木质三角尺塞进袖中。
“爷,爷爷。”阮宝珠小心翼翼观察阮抗日脸色,“我想去姥姥家先住几天。”
这是嫌弃他了?
阮抗日看着这个孙女,神色微冷,“你姥一周前不是去津门准备跟你大舅过年了吗?”
“是,是吗?”阮宝珠笑得比哭都难看。
阮抗日示意她坐过来,有些事她需要和宝珠商量下,宜早不宜迟。
阮宝珠坐在惯常的位置里,身边投下一片阴影,阮抗日的声音不远不近响起。
“阮现现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有件事,爷爷想和你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让她怎么去死吗?
她身体紧绷,骤然间,旁边的爷爷动了,手向她伸来……
阮宝珠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想也不想抓出袖子里的三角尺,对着阮抗日劈头盖脸拍下……
砸,砍,劈,拍,捅……
就是这一捅,阮宝珠感觉木尺捅穿一个柔软的东西,耳边轻轻一声:噗——!
接着是阮抗日捂着一只血流不止的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