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弓成虾米状,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下,仅剩一只的眼睛充满错愕与茫然。
不理解,自己只是想和宝珠说让她委屈一段时间,配合他在阮现现面前演场假死戏码。
待到治好身体还不是他们爷孙说什么是什么,阮现现的人脉……阮现现的工作……
这些他都会替宝珠想法子从阮现现身上拿来!
怎么就……
疼痛使得阮抗日几欲发狂,挥起手扫落圆桌饭盒。
和汤汤水水一起飞出去的,还有阮宝珠。
从三角尺刺破阮抗日眼球那一刻她已经傻了,下意识扔了凶器满脸死白。
不,是爷爷先动手,她只想自保只想自保,不是故意刺瞎爷爷眼睛。
当被阮抗日发狂大力一把推出,身体不受控砸在五斗柜,柜子倾斜,日历插花瓶接连砸落。
阮宝珠呼痛之余脸更白了,手捂了捂小腹,那里传来一阵坠痛。
但她顾不上深究,双目死死盯着上半身趴伏在圆桌,伸出一只手痛到失语在朝她求救的爷爷,嘴唇不停哆嗦。
脑中一刹那想了很多,爷爷身染杨梅大疮虽没有传扬,但却被人道破已经不再是秘密。
人尽皆知只是迟早的事。
部队的追责,亲友邻居的异样目光,爷爷别说重新站回巅峰,患上这种涉及道德的脏病被送上军事法庭都有可能。
这一刻,阮宝珠心里竟生出一个极其歹毒的念头……
杀了阮抗日,嫁祸刚刚来过的阮现现。
是了,只要他死,那些事情可以一笔勾销,没人会追究阮抗日是否得了梅毒,又或者人死债消,
大家只会记住被亲孙女亲手残害的阮旅长。
更没有人会怀疑她,怀疑被爷爷捧在掌心的宝珠行凶,所有怀疑的目光只会汇聚在不仅跟阮家断亲还有仇的阮现现身上。
更不会传出她失手下捅瞎爷爷一只眼的消息。
看着还在不停哀嚎翻滚的阮抗日,阮宝珠眼底逐渐染上一抹疯狂。
是他先动手,是他先要杀自己……
阮宝珠猛然捡起掉落在地的三角尺,尖端那头对准阮抗日,嘴唇因为激动害怕而不停颤抖。
她闭上眼,啊的一声大叫,灌注全身力气抬步向着阮抗日冲去。
泪水顺着闭合的眼睑流下,“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然而直至小腹撞上圆桌,想象中利器刺破皮肉的感觉并未传来,她也因为惯性狠狠砸在桌上。
“你想……杀了我?”背后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声音虚弱也无法隐藏语气里的心寒与震惊。
阮宝珠吓得扔了尺子睁开眼,就见满脸是血的阮抗日就站在不远处,从站姿到独眼里俱是防备。
阮宝珠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是啊,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怎么会妄想杀掉一位旅长?
哪怕这位旅长早已伤痕累累身负重伤。
伤兵在战场,遇见的如果是队友,他可以安心交付身家性命。
遇见的如果是敌人,伤兵也能战至最后一滴血。
爷爷很小时候就给她讲过战争故事,怎么就忘记了呢。
“没有我没有。”她几乎下意识本能否认。
阮抗日疼都顾不上满心失望挫败和不能理解,他想狠狠质问为什么,是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从小的那些投入,亲手养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疼爱,换到一只扁皮臭虫身上,臭虫都要磕个头感谢。
而他最最疼爱的孙女,竟要亲手杀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稚嫩,阮现现至少一句话没说错,又毒又蠢!
他甚至不知道宝珠身上的杀意从何而来,看着她极力解释吓到浑身颤抖的样子,这一刻的心痛大过身体上的痛。
有什么比自己如珠如宝养大的孙女亲手背刺来的更痛苦?!
阮抗日上前一步,阮宝珠扶着桌子偏移一步。
“为、什、么?”
三个字,三步路,近乎花光阮抗日全部气力,失血过多加上气血攻心,叫他距离阮宝珠仅剩一步之遥时,豁然摔倒在地。
昏迷前他依然伸着手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死里逃生的阮宝珠急促呼吸,平复了好一会儿她站在原地惊疑不定,手抓紧尺子松开,再抓紧再松开……
眼里是过往十八年这个家的一幕幕……
有她小时候揪着爷爷耳朵坐在阮抗日肩头,有她故意使坏诬陷阮现现时,爷爷宠溺纵容的笑容……
这些画面在脑中如走马观花走过,最后定格在她要杀爷爷,结果被爷爷躲过的一幕。
手中握着的三角尺终于松开,别看阮抗日状似昏迷,但她不敢保证自己下一次动手前对方是否还会醒来。
阮宝珠被刚刚的预知梦影响太深了,也深知阮抗日有多么狠心,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不会再给自己机会!
看看满是狼藉的客厅,阮宝珠抓起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患梅毒又受了那样重的伤,就让爷爷……在家好好缓一会吧!
缓过来了,她有法子解释。
缓不过来死了,也是他的命。
阮宝珠很认真的锁好房间门,再锁好院子大门。
院门落锁的那一刻,被过气的阮抗日被疼痛折磨醒来,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不知是哭还是笑。
好啊!真是他的亲孙女。
嗓子发出嘶哑的呵呵声,缓了好一会,四肢并用向着院外爬去。
他不能死,更不想死!
他还有一个孙女,他一定会获救!
……
隔壁,不知不觉跟吕首长爷孙俩厥了半瓶的阮现现,正津津有味的通过系统,看着隔壁热闹一幕。
心中有点纳闷,造梦药剂后劲这么大吗?
还是说这对爷孙早有龃龉了?
看到阮宝珠试图杀了阮抗日,她啧啧鼓励加油。
对于阮抗日死不死在阮宝珠手下都行。
死在最疼爱孙女手里,也算求仁得仁了吧?!
人都说养虎为患,阮抗日养了这么个又毒又狠的蠢货,总要亲自品尝品尝养大的毒果吧?
就是可惜她才给阮爷爷说的好亲事了,啧,有点可惜!
刚这么想,吕爷爷不知何时停下了话头,不停朝隔壁张望。
“丫头,我这幻听的老毛病又犯了,咋总听见阮抗日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