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还有闲心胡思乱想,全因这次围城和第一次静乐被围不同,他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应州城防器械不如静乐,可城墙比静乐高了一丈有余下,蒙古大军也并未四面合围,只在北面列阵,守住一段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既然安全暂时不成问题,陈牧心里压力便小的多,有时间吐槽之余,也在不住思索一个为什么!
“啧啧,郭公这脸打的,啪啪的”
“可按理讲,他老人家推演的完全没问题,为何彻辰汗却反常理而行之呢?”
陈牧一时还想不明白,事实上彻辰汗也没给他时间多做思考,他这个巡抚往城上一站,顶着银盔银甲跟大蜡相似,分外显眼。
很快蒙古大营便冲出数骑,举着代表谈判的白狼旗冲到城下便是一阵的叽里呱啦。
高宁知道大帅不懂,立刻凑上前低声解释:“大帅,彻辰汗说敬佩您是个英雄,想与您城外一会”
“哼,蛮夷之辈,倒是有些眼光”
陈牧冷哼一声:“你帮我给彻辰汗回个话,出城就不必了,他若有胆就来应州城下,本帅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高宁领命立刻高声回话,随即忍不住道:“大帅,人要是敢来,真不试试?”
陈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老神在在的遥望苍穹不发一言。
高宁秒懂,连忙吩咐下去,找了最好的几个弓箭手,静静等待彻辰汗的到来。
事实证明,能当上领导的没有傻子,别看为了功业普通士卒对其来说都是简单的数字,可对他自己那条命却都格外在意。
彻辰汗的大蠢停在了两百步外,正好是弓箭手的最大射程之外,端的狡诈无比。
高宁恨恨的一跺脚,惋惜道:“这要是有火炮在,哪怕有个床弩呢,可惜,可惜啊”
陈牧冷笑一声:“没什么可惜的,要是城头有火炮床弩,彻辰汗也就不敢来了”
监军李和又被请到城头,此刻虽然对陈牧怨念颇重,却也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随后插言道:“陈巡抚,那您认为彻辰汗此举背后有何深意啊?”
“他或许想通过这次会面,观察我的态度与反应,从而判断我军士气与战备情况。又或许,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展现其英勇无畏,以震慑我军。”
陈牧随口应付着李和,心中却暗自打定主意,战后务必要清理一番应州城,或者说整个山西,城防这种秘事都被敌人知晓,恐怕山西早就成个筛子了。
“也不知道山西锦衣卫是做什么吃的,但凡有对付官员一半上心,也不至于如此四面漏风!”
正思索间,一名身着蒙古贵族服饰的使者快马加鞭,单人独骑直奔应州城而来。
高宁目光一凛,低声道:“蒙古那颜贵族?大帅?”
陈牧微微摇了摇头,一个那颜贵族,还不值得他堂堂巡抚失信。
若是彻辰汗亲身前来,那就讲不起了。
为国谋利,区区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
那使者来到城下,高声叫喊:“陈巡抚,我家大汗邀你共商两国和谈大事,可否出城一会?”
还别说,这次一看就诚意十足,派来的人居然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话。
不过这个激将法,就太儿戏了一点。
“两国和谈?荒谬!”
陈牧轻蔑一笑,远远看着彻辰汗的白纛高声道:“昔年我朝太宗在位时,蒙古诸部就已经是我大明治下子民,汗位需受我大明册封,何来两国之说”
“如今他纳鲁非但妄自成汗,更是举兵反叛,实乃是叛逆也”
“大明官员不会与叛逆和谈,若纳鲁诚心悔过,立刻下马归降,本抚可为其向陛下美言几句,或可保其一命,否则天兵一至,立时灰飞烟灭,悔之晚矣”
太宗北伐蒙古,七战七捷,北元皇帝被迫去了帝号,俯首称臣,此乃蒙古诸部两百年之大恨。
贺鲁的汉话说的并不流利,被陈牧一顿夹枪带棒的呵斥气的指着城头哇哇暴叫,恨不得立刻跳上城头宰了陈牧。
“xxooxxoo.......”
陈牧听不懂他的叽里呱啦,不过闭眼睛都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立刻回身夺过一人的弓箭,瞄都没瞄抬手就是一箭。
“嗖”
贺鲁在马背上骂的正欢,突见一道寒光袭来,立知不好,扭身就躲。
他还不如不躲呢!
就听“噗”一声,这一箭正扎在梗嗓咽喉。
“你...你...”
贺鲁捂着脖颈,在马上栽了两栽,晃了两晃,噗通一声死尸栽落马下。
高宁一见立刻纵声高呼:“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
城头之上,喝彩之声响彻云霄,渐渐竟传遍全城,听得陈牧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地良心,他这一箭没想杀人,射的是其身侧一步外,为的就是展示一下勇武和死战的决心。
可谁想到自己箭法偏的离谱就算了,这人躲的还这么好,浑身甲胄在身偏偏正射到脖颈了。
“奶奶的,你死不要紧啊,这下彻辰汗还不得疯喽!”
果然,就在贺鲁栽下马的同一刻,彻辰汗的大纛便缓缓后退,很快蒙古军中便鼓号齐鸣,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军团刹那间仿佛活过来一般,以压城之势席卷而来。
“备战!”
...........
蒙古大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一时之间箭如雨下,几有遮天蔽日之感。
但是陈牧已非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很快就发现不对。
蒙古大军这次只是远距离轻箭抛射,并未准备展开真正的蚁附攻城,虽然箭如雨下,可实际杀伤并不多。
“嗯?难道是因为没有攻城器械?”
“还是不舍得用本部骑兵?”
“亦或者是其他原因?”
这要是换了旁人,根本不会想这么多,蒙古突袭而来,没有攻城器械本就是在正常不过了。
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可陈牧不然,也许是本性使然,他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蒙古大汗,会如此不智?
这世间事就怕琢磨,陈牧琢磨来琢磨去,突然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急忙拉过余合吩咐道:“你领着标营将崔宴魏江带回来的溃兵尽数缴械,若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余合领命而去,很快消息传来,果然如陈牧所料一般,溃兵中藏有蒙古奸细!
“好险,好险呐”
陈牧擦着冷汗,一阵阵后怕,差一点应州城就步太原后尘了。
这次他可在城里呢!
“崔宴魏江,你们该死,真该死呀”
.....
事实证明有危机意识的绝不仅一个陈牧,崔宴和魏江本就是败军之将,如今跟着逃回来的士卒中竟然混杂了数十名蒙古奸细,险些酿成大祸,吓的真魂都出了窍。
二人一合计与其等陈牧治罪,还不如主动请罪,也许还能侥幸活命。
故此请求看守他们的士卒找来了一捆干柴,俩人把身上甲胄衣物脱了干净,赤裸着上身绑着干柴就跪到了衙门口。
此刻蒙军正在攻城,应州衙门作为中军所在,那人海了去了。
这二位往那一跪,跟两个石狮子似得,路过的狗都得看两眼。
陈牧从城墙上下来,正看到这一幕,霎时间好悬没气死。
“好哇,两个废物,还敢将我一军!”
“真当老子不敢杀你们不成!”
崔宴和魏江一看巡抚大人到了,立刻把脑袋一低,满脸羞愧不敢言语,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陈牧脸色铁青,三步外停住脚步,看看这个,在看看那个便是一阵冷笑:“呦,这是负荆请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