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敢抬头:“请大帅治罪”
“你们是该请罪,可不该是本帅,而是你们手下的近万将士,是如今正在与蒙军交战的守城士卒”
“治罪?治罪能换回那万余将士的性命么?”
“能填平应州城下即将要出现的血海么?”
陈牧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唾沫星子几乎溅了跪在地上的二人满头满脸。
他指着城外鼓号震天的方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听听!听听这动静!鞑子正准备攻城,多少兄弟在城头浴血!而你们,你们这两个蠢材带回来的溃兵里,竟然藏着奸细!”
“若非本帅警醒得早,此刻你我,还有这满城军民,怕都已做了刀下之鬼!”
崔宴和魏江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冰冷的石板地面,赤裸的上身因羞愧和恐惧而汗出如浆,沾满了尘土,狼狈不堪。
绑在背上的干柴,此刻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陈牧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立刻拔刀砍了这两个祸害的冲动。
他环顾四周,衙门内外无数双眼睛正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负荆请罪?演给谁看!”
陈牧冷笑连连,声音如同寒冰刮过,“想活命?行!本帅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猛地踏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目光锐利如刀:“听着!你二人即刻滚去溃兵营!余合!”
“在!”
一直按刀侍立在旁的余合立刻上前一步。
“你带人跟着他们!”
陈牧的声音斩钉截铁,“给本帅把溃兵营里里外外,再筛一遍,务必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活捉的奸细严加审讯,掘地三尺也要把城中可能还藏着的奸细给揪出来!”
“若有丝毫懈怠,或再出差池,不必报我,就地——斩首示众!首级挂上城楼祭旗!”
“末将遵命!”
崔宴和魏江磕头如捣蒜一般:“多谢大帅开恩,多谢大帅开恩”
“滚!”
...
陈牧没下重手处理二人,反而轻轻放下,除了临阵斩大将乃是大忌外,也和二人的身份有关。
有人的地方就分个左中右,伙食再多,饭也要分锅吃。
定国军高级将领中,有一部分能划归成陈牧的死忠。
那就是振武卫出身的郑屠薛岳等人和以李岩为首的被俘后投诚将领,其中就包括崔宴和魏江这两个游击将军。
这些人要么底蕴不足,要么曾有附逆之举,其仕途权利与陈木个人高度绑定,虽然也亲疏有别,但总体而言相比马如麟等,要更加忠诚的多。
若非有这么一层原因,以陈牧的性子,必然要按军法拿他们祭旗。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杀了这二人,非但不会惹来麻烦,反而会产生一定激励军心的作用。
故而郭桓在听了陈牧诉说后,便沉声道:“此二将先是大败亏输,弃军而逃,后又携奸细入城,险些酿成大祸,二罪并罚当斩首示众,以明军法”
“忠义,自古慈不掌兵,大军作战,军纪必严”
“若你实在下不了手,老夫去做这个恶人”
陈牧没想到老郭桓这么激动,连忙摆手道:“郭公,可先留其性命,此二人我还有用”
郭桓眉头一皱:“本部人马已被全歼,两个败军之将还有何用?”
“这个....”
陈牧心里把那俩人都骂开了花,可还是得费劲找理由:“郭公,岂不闻使功不如使过,此二人将来必有大用”
郭桓见他已经下了决心,只能悻悻叹息道:“你呀,这个宽厚的性子,得改一改,否则早晚必吃大亏”
“哈哈哈,有您老掌舵,小子怕的谁来”
陈牧打了个哈哈,算是成功保下了这二人,他和郭桓之间,讲的情分,若郭桓执意行军法,他还真不好强行干预。
这种关系自然有利也有弊,利处在于可以真正做到同心协力,互为依仗。
弊处就在于有些时候,需要做到身份切换自如,否则很容易出现问题。
就比如这次对崔宴和魏江的处置,如果陈牧和郭桓处理不好,很容易产生隔阂,所幸二人都是聪明人,这个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郭公,我已经派人速召各部回援,最多两日二十万大军就可齐聚于此,可为何这心中总有些不踏实呢?”
陈牧搬个凳子做到床边,单手支额不住揉搓:“总感觉彻辰汗这次进军,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按理讲,突然刺杀郭桓,趁着军心大乱之际集合大部骑兵展开突袭,有早准备了人手跟着败兵退入应州城,彻辰汗的连环计已经暴露无遗。
可陈牧总是心里不踏实,这不是军事能力,而是一个阴险小人天生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