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天没有丝毫犹豫,信手便将那块矿石再次投入炉中,开启了第二遍炼制。
然而,这一次,他彻底摒弃了方才临摹的、属于此地的炼器手法,转而运用起自己最为熟悉和精通的那一套法门。
他心知肚明,那临摹而来的方法,终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即便完整看了一遍,又亲手试错了一次,但不明白底层原理,就算再重复十次、百次,提升也极其有限,充其量只是动作熟练些,依旧不得精髓。
此番改用自身之法,目的明确——他要亲手炼制出一件成品,与方才那件“下品”以及墨家固有的制式法器进行最直观的比对。
脑海中的步骤推演终究隔了一层,唯有实打实的器物,才能最清晰地呈现出两种体系间的差异与优劣。
这第二次炼制,于他而言可谓驾轻就熟。
每一个步骤都如行云流水,精准而高效,对火候的掌控、对材料萃取的时机、对符文勾勒的力度,无不臻至化境。
整套过程宛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又浑然天成,透着一股举重若轻的大师风范。对他自己来说,这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工作。
但这套迥异于墨家传承的炼器手法,对于身后那群浸淫此道多年的墨家族老而言,却不亚于一场颠覆认知的冲击!
他们虽看不懂杨云天所用法的具体原理,但那精妙绝伦、闻所未闻的操作步骤,对火焰和材料出神入化的掌控力,却让所有人大开眼界,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尤其是结合那前后巨大的反差——前一刻还是手法笨拙、频频出错的“门外汉”,下一刻却摇身一变,成了技艺炉火纯青、深不可测的炼器大师!
这身份的转变过于突兀和剧烈,加之全新炼器体系带来的视觉与理念上的双重冲击,让后方一众族老再也按捺不住,人群中顿时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嚯!”
“这手法……”
“竟还能如此?!”
“真是…神乎其技!”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杨云天那双仿佛拥有魔力般的手,先前那丝若有若无的轻视与尴尬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震惊、好奇与探究。
修仙界中,“实力为尊”这四个字,蕴含的意义远不止表面的修为境界与厮杀战力那般简单。
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等等旁门造诣,若能达到极高境界,其受尊崇的程度,丝毫不在那些杀伐果断的大能之下。
多少自身战力或许仅止步于筑基、结丹的炼丹大师、炼器宗师,因其一手独步天下的绝艺,便能令无数元婴老祖乃至更高境界的存在以礼相待,奉为上宾。他们所代表的,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可或缺的“实力”。
此刻,这群以炼器立身、毕生浸淫此道的墨家族老们,虽尚不知眼前这青年实乃深藏不露的结丹前辈,更不知其之前还与牛顶天那等凶人酣战,但仅凭方才那手神乎其技、迥异于常的炼器手法,便已足够!
在他们眼中,这位显露着筑基期修为的年轻人,在炼器一道上的造诣,已堪称大师。
那举重若轻的风范,那闻所未闻却又妙至毫巅的技艺,足以赢得他们发自内心的敬重。
修为可以隐藏,但这等化入骨髓的宗师气度与实实在在展现出的高超水准,却做不得假。
杨云天将两件法器并排置于掌心,仔细比对。
一件是方才磕绊模仿所出的下品,另一件则是运用自身法门一气呵成炼就的精品。
两相对照,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之感,仿佛触摸到了两种体系间那层微妙的隔膜,但细究之下,却又如雾里看花,难以真正勘破玄机。他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修仙界的传承,若真能如此轻易便被外人看穿模仿,那千百年来诸多宗门世家赖以立足的独门绝技,岂非成了笑话?
正所谓“道不轻传”,每一种成熟的技艺体系,其背后都蕴含着独到的理论脉络、灵力运转法门与无数代人的智慧积累,绝非仅仅旁观或简单临摹其外在步骤所能掌握。
炼器之道,便如同高阶功法,纵使你亲眼见人施展玄妙法术,若无真传口诀与相应心法,终究只得其形,难获其神。
眼见直观对比也难以窥得门径,杨云天便欲将两件法器放回原处的陈列架——毕竟材料是人家的,自己还炼废了一次。
然而,他刚将法器放下,身后那群墨家族老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件新炼成的法器之上,灼热无比。
墨丰远动作更是迅捷,几乎在法器触及架面的瞬间,便已上前一步,毫不避讳地将其拿起,迅速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生怕慢了一步便会飞走一般。
前辈既未明确索要,那此物自然便归墨家所有,他岂会客气?
“前辈,”墨丰远此刻的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低声询问道,“炼器劳神,此刻可否移步宴厅,容墨某略备薄酒,为前辈接风?”
他心中已是波涛汹涌。方才那手神乎其技的炼器手法,带给他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当日目睹其力压牛顶天!
墨家乃至当今主流修仙界的炼器技艺,虽各有秘传,但大体框架相近。
若能得此迥异却极为高明的炼器法门……哪怕只是学到一丝皮毛,或许都能让自家这一支脉凭借这“独门绝技”,重获竞争力,甚至……重返主脉地位也未必是梦!
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必须倾尽全力结交、拉拢!
……
夜色渐深,杨云天独坐于墨府特意为他准备的清幽小院中。此处环境雅致静谧,无人打扰,院内甚至还有一间引品质上乘的地火而建的专用炼器室,显足了墨家的诚意。
他手执一盏灵茶,独自慢饮,气定神闲,仿佛早已料到今夜会有访客。
果然,不过片刻,院门外便传来了轻微而谨慎的叩门声。
“进来吧。”杨云天并未起身,声音平和地传出,“正好,我也有事想要询问道友。”
墨丰远应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些许歉疚之色,上前便拱手行礼:“深夜叨扰,惊扰了前辈清修,晚辈实在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