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弟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并不认得眼前这位突然开口要亲自炼器的陌生人,但见身后以族长为代表的众多长辈对此人都保持着静默与关注,态度甚至堪称恭敬,便知此人来历绝不简单。
他正犹豫着该如何回应,却见那陌生青年已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坐在了他方才的炼器位子上。
墨丰远族长并未向这弟子多作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立刻退让到一旁,勿要阻挡众人的视线。
族长心中此刻也是暗含期待——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竟然还精通炼器之道?若能亲眼观摩其手法,对族中子弟乃至他们这些老家伙而言,都将是难得的机缘!
杨云天本就对此地迥异于自身所学的炼器体系抱有浓厚兴趣,方才驻足观摩,正是被这独特的炼制过程所吸引。至于宴席吃喝,对于他已臻结丹的修为而言,早已是可有可无之事。
只见他掌心一翻,一团精纯凝练的火焰骤然跃出,并非直接投入炉中,而是如拥有灵性般,精准地引动地脉深处的地火之力。
原本因弟子离去而渐趋熄灭的炉火,在这股外力的引导下,竟瞬间“嗡”地一声重新燃起,火势平稳而旺盛,温度把控得恰到好处。
这仅仅是开炉预热的第一步,看似与寻常炼器师无异,但杨云天那举重若轻、如臂使指的控火手法,却让后方凝神观看的墨家众族老们眼前大亮,心中暗自惊叹。
他们浸淫此道多年,深知能将火焰操控得如此精妙入微,绝非易事,不禁纷纷暗道: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位前辈在炼器之上的造诣,恐怕也极为不凡!
杨云天隔空摄来一块置于架上的矿石,脑中仔细回想着方才那青年弟子的每一个步骤。待炉火稳定至最佳状态,他便依样画葫芦,将矿石投入炉中。
矿石精准地悬浮于炉口上方,其内的变化过程清晰可见。后方一众墨家族老见他所炼的亦是那最为常见的制式防御法器,起初皆以为这位前辈是要借此机会,亲自示范一番高妙手法,点拨那名弟子。尤其是联想到他方才那手精妙绝伦的控火术,更是让众人期待值拉满。
然而,看着看着,所有族老的眉头都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心中齐齐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这位…好像…不太会啊?
杨云天确实遇到了麻烦。他此次炼器,完全摒弃了自身熟悉的法门,每一步都在笨拙地模仿方才青年的动作。此前观摩墨家法器时产生的诸多疑问,在看人实际操作后虽解开了一些,但仍有大量关窍未能参透。
此刻亲手尝试,他一边心中推演琢磨,一边手上操作,立时便显得磕磕绊绊,状况频出。
纵使他在自身炼器体系上已颇有造诣,但面对这截然不同的流派,他俨然成了一个初学者。能勉强维持着流程不走样、不至于炸炉,全仗着他深厚的修为和对能量基础的精准把控在硬撑。
不明原理,仅靠临摹一遍,即便是炼制这等最低阶的制式法器,也依旧破绽百出。这再次印证了炼器与炼丹一般,不仅需要天赋悟性,更需要大量实践去积累经验和手感。
但这番在外人看来堪称“拙劣”的表演,落在以炼器立家的墨氏众人眼中,可就真是大跌眼镜了。
尤其是方才那名青年弟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难以掩饰的弧度,先前对这位“神秘高人”的敬畏荡然无存,心道:还以为要露一手真本事,原来水平还不如我呢……
就连墨丰远族长此刻也是面露尴尬,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前辈,在炼器上竟是这般…生疏?
您若只是一时兴起想尝试,私下找个无人之时玩耍一番岂不更好?何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
杨云天全然未将身后众人的各异神色放在心上。
尽管手中炼制的进程磕磕绊绊,仅比他初学炼器时稍好半分,但他的心神早已沉浸在对两种截然不同的炼器体系的对比与推演之中。
每到关键步骤,他手上虽笨拙地临摹着方才所见的手法,心中却在飞速计算:若是以自身所学的法门来处理,灵力该如何运转,火候该如何调控,成品的品质与效率又会如何?
这临摹而来的手法虽缺乏系统理论支撑,许多关窍之处仍似雾里看花,却极大地激发了他探究其底层原理的好奇心。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件品质仅堪堪达到下品的防御法器终于在杨云天手中成型。
虽品相低劣,但终究未曾炸炉,于他而言,这第一次的尝试已算成功。
心下满意,暗忖稍后定要向墨丰远讨要一些墨家基础的炼器典籍,系统研读一番,想必能解开许多疑惑。
他手握着自己炼制的法器,指尖灵力细细探查,仍在反复推敲其中几处未能明晰的节点。
目光瞥见架子上最后剩余的那块矿石,他顺手便再次隔空摄来,准备即刻开始第二次尝试。
不料身后的墨丰远见状,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略显尴尬的笑容,劝道:“道友看来对炼器之道兴致颇高,真是…勤勉不辍。不如这样,我等先行移步宴厅,酒菜想必已备好。待宴毕,老夫亲自为道友安排一间僻静上好的炼器室,绝无人打扰,道友届时再潜心钻研,可好?”
杨云天闻言,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转头望去。
只见身后一众墨家族老个个面色古怪,嘴角抽搐,似在极力憋笑,连王也都以手掩面,一副“我不认识他”的窘迫模样。
他瞬间明了,自己方才那番“惨不忍睹”的表演,在行家眼里怕是成了十足的笑话。
然而,他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平静无波:“无妨。第一遍难免手生,再炼一遍便会好上许多。”
墨丰远听得此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下无奈叹道:得,前辈您是真不怕丢面子啊……也罢,您既然执意要继续,老夫也只能奉陪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