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宏市,鑫妍基金总部。
原先属于安妍的办公室,陆昭言已经搬了进去,助理也换了一批。
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安妍整理出来的重要客户名单,还有对应合同。
“陆总。”
“咔嚓”一声,瞿渊推开门,把一封牛皮纸袋简单裹着的信丢在桌上。
“她给我们的。”
“给我们俩?”
陆昭言嘴角扯了扯:“她都懒得单独给我们写信了?真是给我们俩的?”
“打开看看。”
两人不约而同撕开袋子,里面是很朴素的A4纸,没什么装饰。
至于内容,甚至是安妍手写的。
“本来想给你们俩各自写一封,写着写着,内容好像差不多。”
“就合一起了。”
“反正你们俩最近也要呆在一起,而且…而且我真的快没空了。”
很明显是安妍的字。
筋骨苍劲有力,边缘却是飘逸轻灵,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又完全没有违和感。
“能省则省,只能说…不愧是她吗?”
陆昭言的嘴角扯了扯,但眼神却是黯淡下来,神情有些恍惚。
瞿渊反倒一言不发,一字字地看着那封信,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无奈。
从前的安妍,不管被逼到什么份上。
哪怕在悬崖峭壁边缘,还有一步就要跌落下去,一样镇定自若。
好像永远有出奇制胜的后手。
但她如今没有,归根结底,她也不过是个生意人,仰赖他人鼻息活着。
安妍只是商人,不是神仙。
“你说…妍姐是真的…”
“别说了,接着看吧。”
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沉到冰点,两人相顾无言,接着端起A4纸。
余下的内容很简单,让两人别担心自己,养好身体,早日脱单什么的。
另外就是商业上的叮嘱,让他们延续自己之前的企业文化,尤其陆昭言。
平常要有点人情味。
还有云亭小区的那套房子。
希望他们法拍之后买下来,毕竟她养的多肉和观赏鱼还在那里面。
“呵…”
“别说员工,股东,她连多肉和金鱼都心疼,居然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
“妍姐她…未必是不心疼自己…”
瞿渊语气平静。
“信里没写,但我知道,鑫妍集团没受任何牵连,绝对和她有关系。”
牛皮纸袋里依旧沉甸甸的。
瞿渊伸手捞起来,是一截几乎干枯的树枝,上面挂着暗黄的叶子。
叶片形状椭圆,干枯,上面带着一丝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海风的气息。
他微微一愣。
那是好久之前,他和安妍去m国出差,洽谈鑫妍生物的原料进口。
正好路过加州海岸。
路一侧是海边陡峭的悬崖,另一侧半山腰是漫山遍野的果园。
时值盛夏,枝头挂了不少蓝莓。
那时她就说过,希望哪天自己退休了,能在这种地方有个小木屋。
种点蓝莓树,然后再养一片薰衣草。
这是安妍最喜欢的几种花之一。
很香,但又不像腊梅一样孤高自傲,不像玫瑰一样卖弄风骚。
而且还有点实用价值,某种意义上,这是安妍最看重的。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行了,陆总。”
“从今天开始,该干嘛干嘛吧,好好打理鑫妍集团,这也是她的心愿。”
…
江南女子监狱。
“啪嗒,啪嗒…”
深夜,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安妍正缩在自己的小床上。
原先她的房间,还有几个“室友”。
不过就在昨天,两个工作人员就把自己安排到了单间。
理由是“照顾病人恢复”。
单间一般是为孕妇,或者传染病人准备的,安妍也没什么需要恢复。
这也就是个借口罢了。
可惜,探视是每月一次,现在已经月底,再加上预约的时间。
自己的“亲友团”,就算想探视,也得等到下个月之后了。
看不到他们最后一眼,还是有些遗憾啊。
她平静地看着外面的身影,站起身,隔着铁窗遥遥相望。
“有事吗?”
对她主动站起来这点,几人颇有些惊讶,但也不外如是。
曾经的鑫妍集团董事长,做出什么来,他们也不会意外。
“服刑人员安妍。”
为首的青年上前半步,出示了一份盖着批红的文件。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安妍没怎么细看,看了也没什么所谓。
保外就医+医疗事故,狱中病重去世,意外身亡,什么乱七八糟的。
办法太多,深究就很无趣了。
她一步步跟着走过去,一路上,几乎是贪婪地看着眼中的一切。
铁窗门外的庭院,有个小池塘,犯人放风时陶冶情操用的。
一阵风掠过湖面。
涟漪散尽,只留下寂静的倒影,这是她这一路上,唯一感到美的景色。
“无所谓了。”
安妍随意地撇撇嘴。
不知怎么,她脑海里浮现出前世读过的,泰戈尔的飞鸟集。
倒不是什么文学兴趣,只是为了应付一个文青的富二代客户。
别的句子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句,还能略微想起来。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另一边,办公室。
身着制服的中年男人靠在沙发上,端着一个搪瓷的大茶杯。
左手持书,时不时地就翻上两页。
“哎…”
男人轻叹口气:“那个小姑娘倒是可惜,青年才俊啊,年纪轻轻的…”
显然,可惜和同情是两回事。
这也无非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他才刚喝了两口枸杞菊花茶,书桌上座机就响了起来。
“小李,什么事啊?”
男人淡淡抬眸,秘书连忙接通,手忙脚乱地把听筒凑到耳边。
与此同时,响的还有江南市某单位书房内,一部红色的固定电话。
“书记…”
“帝都来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