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天幕突然剧烈翻涌,三道足以冻结气血的气息从缺口深处升起,像三根贯通天地的黑色光柱,将裂空兽的咆哮都压下去几分。
最左侧的出现点点冰晶,所过之处,连流动的诡雾都凝结成冰;中间那道裹着浓郁的尸臭,隐约能看见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而最右侧的气息最为诡异,无声无息,却让空间都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是诡王……” 幸存的巡逻兵脸色惨白,握着符箭的手不住颤抖。寻常诡物尚能拼死一战,可诡王级别的存在,每一个都足以让一座城池化为炼狱。
裂空兽似乎感受到了同伴的气息,狂躁地甩动巨爪,试图将背上的单和正甩落。单和正却像生了根,仅剩的右手死死扣住鳞片缝隙,左臂的断口处渗出金色的血气,与拳头上的光晕交相辉映。
“来得正好。” 他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拍向裂空兽的爪背。金色拳芒炸开的瞬间,他借着反冲力跃向空中,目光扫过那三道诡王气息,嘴角勾起一抹悍然的弧度。
就在此时,缺口处的诡物潮如同被煮沸的开水,掀起滔天巨浪。数不清的腐骨虫组成一条暗绿色的洪流,顺着临时城墙壁向上攀爬,啃噬声刺耳如锯;血鸦群遮得天空一片漆黑,俯冲时的尖啸能撕裂修士的神魂;更有无数形态各异的诡物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锋,密密麻麻的身影从缺口一直延伸到诡域深处,仿佛整个诡界的恶意都凝聚于此。
单和正落在临时城墙顶端,双脚踩碎几片攀爬上来的腐骨虫。他抬手抹过左臂断口,金色血气骤然暴涨,在身后凝聚成一柄丈许长的气刃。
“兵道杀招?气贯长虹!”
气刃横扫而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一轮烈日坠入诡物潮,瞬间将最前排的诡物绞成齑粉,在暗绿色的虫潮中劈开一道长达百丈的空白地带。可空白还未持续一息,就被后续涌来的诡物重新填满。
冰晶缓慢的化作兽形,随后又化作一名身穿贵族服饰的白发男子。
“我一向尊敬强者,也尊敬勇者。单和正,成为我手下的诡将吧,我保证你死后一定会成为诡王。”
白发男子的声音像碎冰碰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他指尖轻捻,冰晶在掌心凝结成一枚骷髅状的令牌,令牌上萦绕的寒气让周围的诡雾都停止了流动。“看看你身后这些蝼蚁,” 他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巡逻兵,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们撑不过半个时辰。而你,单和正,凭这身兵道修为,本该站在更高的地方。”
单和正低头瞥了眼左臂的断口,金色血气仍在汩汩涌出,却丝毫没有减弱他身上的杀伐之气。他抬头时,眼底的悍然已化作冰冷的嘲讽:“诡将?诡王?在你眼里,人族的骨头是能用来交易的物件?”
中间那道尸臭诡王突然发出嗬嗬的笑声,无数冤魂在他周身翻腾,凝聚成一张模糊的巨脸:“冥顽不灵。单和正,你以为死守这道缺口有意义?烈火长城已破,人族的气运正在衰退,归顺我们,至少能保你一缕残魂不灭。”
“残魂?” 单和正猛地踏前一步,临时城墙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我单和正的魂,生是人族的魂,死是人族的鬼!要我屈身事诡,除非这天地倒转,江河逆流!”
最右侧的空间诡王终于开口,声音仿佛从无数个空间缝隙中传来,带着令人眩晕的回响:“他在拖延时间。”
单和正的心猛地一沉。他确实在等 —— 等龙爪城的援军,等莫黎从巨坑中脱困,等任何一丝翻盘的可能。可这三名诡王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中间那道尸臭诡王周身的冤魂突然暴涨,像一张黑色的巨网向城墙罩来,所过之处,连金色的兵道光幕都泛起了涟漪。
“没时间陪你玩了。” 白发男子抬手,冰晶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头冰狮,狮口张开时,喷出的寒气让城砖都蒙上了一层白霜,“要么接令牌,要么 —— 死。”
能够成为冥王之人,若是在死后成为诡,其资质至少也是诡将级别的诡物。
冰狮喷出的寒气在城砖上凝结成厚厚的冰层,沿着缝隙蔓延,连临时城墙的金色光幕都泛起了霜花。城墙下,腐骨虫啃噬冰层的沙沙声像无数把小刀在刮擦耳膜,偶尔夹杂着士兵被虫群淹没时短促的惨叫。
第三户民居的张婆婆颤巍巍地将最后一面铜镜挂在门框上,镜面反射着残阳,在诡物潮中晃出细碎的光斑。
她的儿子是巡逻兵,此刻正举着断矛堵在巷口,甲胄早已被尸臭腐蚀得斑驳不堪,露出的胳膊上布满了诡气灼烧的燎泡。
“宝儿,照娘教的,对着镜子晃他们眼!” 张婆婆扯着嗓子喊,声音因恐惧而发尖,却死死攥着墙角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 那是她丈夫生前砍柴用的,如今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巷尾的铁匠铺突然传来震耳的敲打声,瘸腿的王铁匠正把烧红的铁钳砸向诡骑士的骨马。
火星溅在他裸露的胳膊上,烫出一个个燎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嘶哑地喊:“都给我来拿家伙!铁砧子、风箱、还有老子淬了火的马蹄铁!”
铺子里的学徒们抱着烧红的铁器往外冲,滚烫的铁水泼在腐骨虫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也烫穿了他们自己的布鞋。
单和正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假肢,似乎自己的左手没有被斩断一般。
“你们在成为诡之前,都是些什么?”
“贵族?”
“游侠?”
“采花贼?”
一道巨大的虚像静静的站在单和正的身后,他身穿着一具古朴的盔甲,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孔。
单和正身后的虚像随着他的话音缓缓抬头,面具上的裂痕渗出金色的光,与临时城墙上的光幕遥相呼应。三只诡王的气息骤然变得暴戾。
这个独臂的人类竟敢当众揭他们的旧伤疤,那语气里的轻蔑比任何刀兵都更伤人。
白发诡王的瞳孔泛起冰蓝,周身的冰晶发出细碎的炸裂声;尸臭诡王的冤魂巨网剧烈翻涌,隐约能听见其中夹杂着磨牙般的恨声;空间诡王所在的位置,空气扭曲得愈发厉害,连光线都开始折射出诡异的弧度。
双方的气势在空中碰撞,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中间的诡物潮都压得停滞了一瞬。单和正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着三只诡王,哪怕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知道,自己只要移开视线片刻,这三道足以冻结气血的气息就会瞬间将他撕碎。
就在这时,西侧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单和正眼角的余光瞥见,距离他不足百丈的地方,那段本就布满裂痕的城墙突然向内凹陷。七道散发着暗红色光晕的身影正悬浮在城墙外侧,他们手中的兵器交织成一张血色大网,每一次收缩,都有大片城砖簌簌坠落。
是诡将!其中还有阵道的诡将!
单和正的心猛地沉到谷底。那七名诡将显然早就潜伏在暗处,专等他被三只诡王牵制的时机出手。
血色大网第三次收缩时,伴随着震耳的轰鸣,那段城墙终于彻底崩裂,一道宽约十丈的新缺口赫然出现。
他们知道,这一段烈火长城,彻底失去守备的能力。